“荆刺史。”
翌日,李封再入刺史府,躬身行礼。
“固守有何事?”
荆刺史此刻正吃着点心,见李封前来,却没有正眼相视。
目的达成,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李封低着头,嘴角微微一扬。
“荆刺史,如今濮州富商云集,何不邀其共游释佛寺,与之结交更可增添香火补足州用…”
“同游?”
刺史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
李封前一条良策却是让他大赚了一笔,但久居官场,贪赃枉法,他对危险的嗅觉非常的敏锐。
总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李封看了眼又在踌躇的刺史,再度开口道:“荆刺史,如此巨利不过是趁着天时地利,若要长久,还得促成人和。”
荆刺史听完,斜眼瞥了一眼李封的反应,旋即慢慢开口。
“固守所言极是,不过既然同游,固守应当与我同行。”
这样的人,还是得拴在身边。
“仙芝兄,可得靠你了。”
李封心中暗道一声,应允了刺史的要求。
很快刺史府发出帖子,又能与刺史结交同游的机会,大部分商贾也不会拒绝。
钱永远都要归附于权,这点在古今中外都十分适用。
…
再次埋伏在粮仓外,王仙芝等人看着官兵被调离。
“李兄当真是迅速。”
王仙芝夸奖了一句,几人随之慢慢朝粮仓逼近。
比之祭祀,刺史同富商出游调走的兵力显著的少了很多。
“这次怕是费些功夫。”
王仙芝再度将刀绑在了自己手上,准备出动。
“兄弟!”
正当他探身准备前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喊,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条件反射般的一刀挥出,王仙芝猛的转身,身后之人反应也是极快,刀尖擦着蒙脸黑布而过。
“在下徐立,前来相助。”
一把摁住王仙芝要再度抬起的刀,徐立也不墨迹,立刻开口说道。
随之话音刚落,身后窸窸窣窣又蹿出来了十数人,皆是洛阳商队之人。
“你们…”
王仙芝有些疑惑,但很快从记忆中搜寻出了几人。
“我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刑大哥走时安排我们离开,但却没交予我们过所,直到李封找上我们…这才明白。”
“我虽对其不报好意,但此人当真有些胆识才智。”
徐立难得的赞叹了一句李封,摆了摆手,几人也不再废话,成势往仓中逼近…
释佛寺内
众人在礼佛后纷纷聚于禅房,原本清幽的环境根本不复存在。
住持笑的合不拢嘴,毕竟香火钱才真正能让“活佛”们高兴。
一个个貌似礼待有佳,笑意盈盈。
可心中应该早就盘算好了如何夺利,如何长久的“相互友爱”。
李封本就很厌恶酒桌文化,可现在看来,这交际文化也同样人心生不悦。
果然佛前不止有虔诚的信徒,也有世俗的奴役,即使是佛音绕梁,梵香扑鼻,也难改铜臭本性。
正当众人乐在其中,互相攀谈之际,有格格不入的喊声传来。
“报刺史!粮仓…又被劫了!”
一仆从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甲士兵。
声音传遍禅房,原本人声鼎沸的地方瞬间静了下来。
荆刺史怒目圆睁,又被劫了?!
转过头,盯着在身后的李封刺史瞬间明白原委,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绑了他!”
猛的一挥袖子,瞬间冲出几名近卫摁住了李封。
反抗?武还没学呢…
李封苦笑了一番,其实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事既已成…好像也无妨。
随着刺史的愤恨离开,富商们犹如无头苍蝇喧闹了一阵,但很快他们回过了神来。
粮仓被劫?粮食重新流入市场。
那自己千里迢迢运来的高价粮如何卖?!
众多商贾马上动身,坐上马车飞速的往城内奔走。
现在谁抛得快,谁的损失才能降到最小。
热闹的佛寺几乎是瞬间冷清了下来,仅留下不远处传来在修缮屋头的声音,被绑在车上的李封一路也始终不语。
劫仓,根据唐律据严重情况处丈责,流放,死刑…
凭这位刺史的关系,既有御史庇佑,捉拿王仙芝众人同罪又耗费人力,即使是有四等官制,恤刑慎杀的生机,历经两州,如今这官场李封已然心寒。
其实已经预感到,自己这次应当是回不去洛阳了。
放空粮仓,作为首犯,怕是要被处死刑。
不过至少,也是落得个为民而死,不说能流芳百世,至少也不会被唾骂…若是幸运,还能立个像啥的…
李封想着,释然地笑了笑。
一路走来,饿殍遍地,百姓疾苦,孩童无家可归,在这般下去,易子而食又何尝不会发生?
百姓辛劳一世,为何轮不到他们享福?又为何只能在底层苟延残喘?
不乏王仙芝等好汉挺身而出,但又该怎么反抗无能的官府。视万万百姓生死于不顾,刺史府上还是佳肴美酒,富商们为利还是争先恐后。
前世他做不到,自己都要为生计奔波,要投给流浪汉的十元或许是自己的饭钱。但在这时代,他效仿文正公治灾,只求哪怕是死也要救这万万人家。
车内气氛沉闷无声,荆刺史看了眼沉默的李封阴测测的一笑,随着车轱慢慢停下,刺史终于是来到了仓前。
粮仓前聚集了大量的百姓,皆是分到了粮食,王仙芝等人站在人群前,看着停下的车驾。
随着刺史落驾,李封也被押了出来,
王仙芝和徐立眉头紧皱,刚要开口,荆刺史却大声呼道
“本官看不得百姓疾苦,怎奈上无特令不得开仓,特命壮士至此,为百姓谋生!”
“更是逮捕此宵小之徒,欺上瞒下,致使粮价上涨,百姓苦难!”
话音落,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此人当判死刑,不日将移交录事参军,法曹司法参军事,再由本官判明罪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