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蒲公英》

四月的纸,写下的故事,读给九月离去的人听。

关于蒲公英,模糊、却又记忆犹新。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是儿时奶奶带我到公园,随手折起一朵吹向我,它们划过我的脸颊,我看到了风的方向,我试图转身抓住它们。那个时候在追逐的过程中,迂回、辗转、被风吹散的是蒲公英……我抓起一把蒲公英把他们吹向风中,天真的想要汇成一片花海。

长大以后的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蒲公英了。而当我再次想起它,却没有了吹散它的勇气。

去年,我在离家不远的另一座城市集训,那时的我,拼命的想要飞过那些山川、湖泊、花园和一座座灯火阑珊的城市,夜以继日的想要长出一双飞向远方的翅膀。梦里我变成了一颗明灭的新星,辉煌的街区把我吞噬。我俯瞰大地,只有路灯下一个孤独的身影注视着我,我想我知道她是谁。我在夜里惊醒,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点燃了我的身躯,只剩灵魂同昏暗的孤灯拔河,浪漫被揉碎在过往的微风里。看了许久,我便睡去。

一天晚上,当我正准备拨通那个熟悉却又很少拨通的号码时,她却比我抢先一步。已经记不清当时在电话里和奶奶聊天的话题了。可现在回想起,她连让我最后一次让我拨通她的电话的机会也没有留给我。

隔日,奶奶住进了ICU,我回到那座城市便直奔医院。可我却被拦在了门口,坐在那,看着病房里人来人往我沉默了很久。此刻我便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永远不是距离,而是无能为力。心碎,是在病床前无声的哭泣,被泪水浸湿的口罩、是一遍遍的祈祷,内心的呐喊、是颤抖的声音,叫不醒沉睡的亲人……

头一次怀着不舍的心情离开这片土地,以前总想逃离,认为是一种解脱。现在还未出发就开始想家。途中我看见车窗外一条蜿蜒的河流,夕阳的余晖洒在它身上,波光粼粼映照在我的心里,想要把这一瞬间的美好记录在手机中,正当我掏出手机时,眼前的风景早已一闪而过。我不明白为何时光如此匆匆流逝,让世间的人来去匆匆,匆匆的连过往的痕迹也匆匆的被风吹去。

刚到学校又过了一天,我又匆匆的赶回家。一切都那么突然,在途中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奶奶想看我最后一面。无暇顾及沿途夜晚的风景,只是感慨自己为何不能再快一点,拼命的追赶为何不能追上这时间,散漫的我也变成了世间来去匆匆的人。

在奶奶跟前,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紧紧握住我的手。颤抖的声音为她唱着歌,想听我为她唱一首歌是她长久以来的心愿……就这样,她躺了三天,没有任何意识,却只是看向我在的方向。她陪伴了我十八年,而我,却只陪了她三天三夜。

奶奶的灵魂摆脱了病痛的身躯,当我再次俯瞰大地时,路灯下早已没有了那熟悉的身影。回家途中已是傍晚,晨昏线没有将冷冰的世界割裂成白昼和黑夜,而是温柔的留下了一片弥散的区域,让人们学会告别。眨眼间,日落便没了踪影,这时,在追逐的过程中迂回、辗转、被风吹散的是我自己。

我永远无法抓住那些散落着风中的蒲公英,我发誓,一定要保护好接下来在我生命中出现的每一株蒲公英,这是奶奶教给我最宝贵的道理。

此刻我转头看向窗外,在这片弥散的区域里,月光追逐晚风,树叶落到天上。看了许久,当星星出现的那一刻,我便懂得了:“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