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辉城的暮色像被泼了层铅灰,霓虹灯在渐浓的雾气中晕成团团光斑。老城区的“陈记饭馆“里,油腻的油烟味尚未散尽,老板陈建国瘫坐在褪色塑料凳上,正坐在凳子上抽着烟,享受片刻悠闲。
忽然,他“唰”地一声站起身来,扭过头,眼睛直直地望向某个方向,眼神复杂,气质大变。
手里的半截烟从指间滑落,掉在大腿上将裤子烫了个洞,他浑不在意。
一步一步走出大门,步伐越来越快,身后的老板娘大吼:“有单子来了!你往外边跑什么?”
他置若罔闻,几乎是小跑着奔向一个方向,额间红光闪烁。
与此同时,躺在出租房里打游戏的上班族,在网红奶茶店招揽生意的店长,直播累了正准备点个外卖的女主播等等。
大约有几百人,不约而同,像饭馆老板一样,停下手里的事情,跑向同一个方向,额间闪着诡异的红光。
数百道脚步声在街巷间汇成暗潮,惊飞了电线杆上成群的灰鸽。
不多时,他们就在城市中心广场里汇合,几百人的阵仗吸引来了注意,有路人抓住饭馆老板的手臂问他们怎么了,下一秒就被吓得跌倒在地。
“鬼啊——”
老板一双眼睛只剩一片惨白,瞳仁缩小到丁大的黑点,嘴唇微张,小幅度地动了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接着眼白一翻,便是连那针眼大的瞳孔也不见了,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叫。
几百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猛地抬头,无数红光从额头逸出,在空中纠缠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红色图纹,映在夜幕之上,诡异得叫人胆寒。
人群立时陷入骚乱,尖叫此起彼伏。
……
战场上,正专心清理的荆连歌突然感到掌心发热,她定睛一看,那刻着聚灵阵的葫芦底,隐隐闪着红光。
她“咦”了一声,正要拿给桑韵看看,头顶突然起了阵冷风。
一抬头,只见天空裂开了一道血红的口子,源源不断地吸收来自四面八方的红色气流,口子越来越大,自己手中的聚灵葫芦随之暴动,仿佛是在被他召唤。
荆连歌大惊,将葫芦死死护在怀里,向桑韵的方向大喊:“学姐!这里……”
早早察觉到异常的桑韵手持挽月枪正要冲来,却还是慢了一秒,眼见着荆连歌怀中葫芦碎裂,红光喷薄而出,将她笼罩。
荆连歌的脸上,恐惧一点点蔓延,扩大,最后占据她的整张脸,随全身一起,消融在红光中。
“荆连歌!”
“曲荷!”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
桑韵和周天泽都扑了个空,转过头四目相对。
桑韵当即掏出手机:“我来找领导。”
周天泽在惊慌之后迅速冷静,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又蹲下身看了一下地面。
渐渐地,他脸上显出难得的凝重,眉头拧在一起,闭了闭眼:
“草!信息部那帮草包怎么干的活!这不是邪修,这是一头真魔!”
被卷进去的荆连歌还来不及听到这句话,只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裸露的皮肤都在被风刃划破,每一处肌肉都被风浪翻扯,喉咙干涩得连一丝哀嚎也挤不出去,鼻腔里灌满了呛人的血腥气。
尖锐的疼痛过分密集,反倒让她麻木,连意识都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荆连歌感觉到自己重重地落在地上,闷声咳出一口血,她原地缓了好一会,才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痛苦,艰难睁眼,慢慢坐起了身。
待看清周围的环境时,荆连歌陷入了更大的迷茫。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眼前一望无际的庄稼地荒芜干涸,目之所及只有枯黄的杂草,除了偶尔飞过的麻雀,不见生灵。
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这是……穿越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羽绒服早就烂得差不多了,毛衣也被划得稀烂,所幸穿得多,毛裤勉强保留了个全尸,血迹斑驳。
荆连歌从储物袋里掏出颗回复丹,将体内灵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疼痛缓解,恢复了些体力。
再掏出手机一看,完全没信号。
不管了,先找到有人的地方,弄清楚状况吧。
荆连歌认命地叹了口气,拍拍屁股,踉跄地站了起来,施展窥极术,往远处房屋在的地方走去。
自从上了大学,她的接受能力真是越来越强大了。
……
“小贱蹄子,老子特么用半口袋黄米把你换来的,典妻文书还在老子裤裆里揣着!你还敢蹬鼻子上脸,老子现在就带人把你那赔钱货崽子卖到窑子里当龟孙子!”
刚走到村子里,荆连歌就听到了这阵令人不快的动静。
她皱眉,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破败的茅屋门口,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身后跟着一群家丁,对跪在地上磕头的瘦弱女人骂道。
那女人哭得声音嘶哑,被晚风撕扯成碎片:“钱老爷,眼下这旱灾刚过,下一轮收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半袋黄米都不够他们爹俩过活一个月的,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看两眼,求您了!放过我儿子吧!求求您了!”
女人额头的伤口掺着泥土,红黄交织,眼泪将五官模糊成一团,叫人不忍细看。
就在这时,一个瘦成皮包骨的小男孩从屋里窜了出来,抱住女人就哭:“娘——”
可惜这一幕并没感动到钱老爷,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家丁将男孩从女人身上扯下来,带到钱老爷身边。
钱老爷将男孩上下打量一番,满意道:“长得挺全乎,能买个好价钱。”
“不要——”女人闻言,面目一下变得狰狞,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上前就把男孩抱在怀里,哀求着,“我再也不往回跑了,我下辈子还孝敬您,求求您放过他吧!”
“滚边儿去!我放不放过他,你这辈子都得给我当牛做马。你们这帮废物,连个娘们都比不过吗?”
钱老爷语气厌恶,家丁挨了骂,加重力气将男孩抢了回来,女人直接被推倒在地。
女人坐在地上,转过头对屋子里喊道:“姓楚的你死了?这可是你亲儿子!”
回应她的只有“砰”的一声关门声。
女人绝望了,呜呜地哭叫着。男孩被死死地箍住,只能一声声地喊娘。
荆连歌实在看不下去了,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抽出自己的本命剑,剑尖直抵钱老爷的鼻子:“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