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求追读）众生推举

康山之巅，原本仙气飘飘的瑶水衣满身污痕，随风飘摇。

李覆衡不是圣人，一开始只是个为了自身疾病奔波的小郎中，后来踏入仙途、开辟肉体神通、掌控风雨，都是为了自己。仅有的一丝良心，只体现在作为医生的天职，也就是临死前驱散病痛的愿望。

现在他已经知道，吸收的所有病气，都不过是这些凡人体内的精气罢了。

支持他走到现在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天宫，而是周边这些灾民、体内横死的怨灵。自己仅仅只是帮他们说句话，就被推到众生巅峰。

李覆衡仰望天宫，目光没有一丝惋惜，自己从来就不属于那里，只是在天上走了一遭。

哪有什么沧溟圣子，他不过是个放不下众生疾苦的游铃郎中罢了。

见识到他们的冷漠之后，他发现脚下这片红土地才能让自己道心安宁。

李覆衡收回目光，望向山腰的祝俏冬：

“俏冬，剪刀给我。”

祝俏冬也明白了一切，脸上尽是决然与感动，从囊中取出月华剪，抬手送至山巅。

剪刀落在身前，李覆衡接过，将下摆撩至身前，将新月徽记裁剪下来，往前一丢。

原本及地下摆被裁去，瑶水衣成了短襟，末端裁剪得十分粗糙。

新月裁下，已不用再有人下跪，也不再有圣子。

祝俏冬伸手将衣摆引到手中，将其叠好后，踩着月华剪向宫中飞去。

见此一幕，天宫中的人无不惊骇，甚至燕蛮鸾都无法相信，一个炼气修士竟然有如此伟力。

就算他是天灵根，也绝无可能突破修为桎梏。

身为沧溟圣女，燕蛮鸾见过元婴修士驱动法相驱雷掣电，见过化神大能在自身法域里翻江倒海，可亲眼见证这样的力量出现在炼气修士……不对，是筑基修士身上。

章阳泽天灾只有沧溟宗少数人知道，正是他们下达禁令，不让周边修士影响神龙。

然而李覆衡似乎与它天生水火不容，为了消除天灾竟敢直面龙威。

原本两全其美的结果，终究还是变成了二选一。

或许是被他舍弃一切的决然折服，燕蛮鸾不假思索地发出号令：

“保护圣子！”

此言一出，行宫上方忽然凝出一尊百丈高的威严道君法相，面容与玄渊真人神似。

法相一伸手，康山周边水域冲起几道水柱，形成一座囚笼。

十条蛟龙、几十骑蟒卫协同上万水卒齐齐从天宫中向下俯冲，如雨点般落下。

说是保护，实际却想将圣子绑走。

可这时的李覆衡岂是笼中雀？

他伸手一招，章阳泽水听他号令，水柱纷纷爆裂开来。

然后大泽涌起、天空倾倒，乌云和大浪汇合，水天相接，形成一堵墙。

所有水卒和蛟、蟒都感到莫名的阻力，无法寸进。

随后，李覆衡忽而顿起，直冲云霄，消失在康山之巅。

落下的乌云消散，大浪也垮塌，所有人看着空空的山巅失神。

李神医一己之力阻挡诸多天仙和大龙，然后向东去了。

或许李神医再一次和他们站在了一起？

想到此处，山腰上的人不再麻木，纷纷望向东方，满脸期冀。

脸色最为难堪的，当数天宫之上的几名掌权人。

玄渊真人站在登仙台下，此刻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可以任意拿捏的天灵根弟子竟然爆发出翻江倒海的力量。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以后是选择无天海还是长生地狱？

燕蛮鸾此时看着面前跪下的祝俏冬，她手里捧着叠好的瑶水衣下摆，那新月徽记上布满凡人的污秽脚印，仿佛来自底层的嘲讽与蔑视。

回想当时，李覆衡立在山巅，身上散发着莫名的气息，令人难以捉摸。

或许他的道路不一样？

这样的道路，让他放弃沧溟圣子之位、水行宫上下千人、无尽的荣华富贵、化神仙君背景。

还有出身、天资、容貌都举世无双的自己。

鸾鸟挣脱华美的牢笼，一去不复返，头也不回，这时她才发现囚困的是一只光芒闪耀的凤凰。

直到被他光彩亮丽的羽毛闪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将其视为囊中物是多么可笑。

燕蛮鸾朱唇轻轻颤抖，这是自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有挫败感。

……

百里开外，刘坪正发疯一般往东飞掠，身后刘博中在猛追。

少主动用了压箱底保命的法器，遁速快了数倍，自己拼尽全力才追上。

“少主！快跟我回家去吧，神龙就在我们前面，它分开这样一道天堑，你还赶着上去不是送死吗？要是你有个损失，我怎么担待得起啊！”

刘博中老泪纵横，这小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所有神通都是为了保护他，即便被人笑称刘三样也毫不在乎。

此刻，他赶着送死，自己怎么舍得丢下呢？

可刘坪丝毫听不进去。

李宫主已经告诉他，正是神龙大病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无数人家破人亡、林家全军覆没、不饿在边界异变，都是这病龙搞的鬼。

这段时间里他已被逼疯了，他想报仇，哪怕自己气力不足，也要反击、怒吼一次。

现在病龙打开天堑，已然现身，他也做好全力一击的准备。

“老龙，你丧尽天良！”

刘坪怒吼着，似乎要发动什么法术，双眼通红，口吐鲜血。

“少主不要啊！”刘博中在身后直拍大腿，拼了命往前掠。

忽然，刘坪的动作被一阵和风打断。

他缓缓停下，看着前方一道悬在空中的身影。

此人一袭白衣，身上却遍布污手印，衣服末端还有明显的裁剪痕迹，背影也异常熟悉。

“师……”

刘坪只说得出这一个字，心跳猛然加速。

李覆衡转头看着他，目光柔和，口中却严厉呵斥：

“学艺不精，来这里做什么？”

“退下！”

刘坪身子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他想到在吴水县城下，师父的师父也这么对师父说过。

如今，他坚持了下来，师父也还在他身边。

这些日子的压抑瞬间释放，刘坪如同小孩一般大声哭喊着，随后就被赶上来的刘博中用法衣蒙住，消失在原地。

眼见两人离去，李覆衡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前方。

恶风哭号，襟袍猎猎作响。

病龙已现身，也到了了断的时候。

再次见面，他感到体内无穷无尽的力量，是两千三百万生灵站在他身后以怨念相助。

自己修为低微，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伟力，在眼中天里，这天堑是无数生灵怨念在帮他划分水面、推开乌云。

李覆衡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英雄，在个人想法上只是一个普通人，是这些生灵选择了他。

或许就是他道心愈发坚定，越来越多的人才会相信自己，在康山之巅义无反顾进入身体内。

因为在这方天地中，只有他才会给这些怨死的人们讨回公道。

此时，李覆衡感觉需要对病龙说些什么，现在只有自己能替他们说话了。

回想神龙名声鹊起的记载，或许它也并不是天生神力，只是万千生灵愿力造就的奇迹。

而如今他们已站在自己身后，两极反转了。

他开口如天威浩荡，声震寰宇：

“老龙，你的天下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