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节度使的手掌重重拍在舆图上,震得雁鱼铜灯的火苗窜起三寸。李二牛盯着案几缝隙里渗出的血珠,这才发现中军帐地面铺的竟是河西十二州的军用详图。

“义父...“他刚开口就被帐外雷鸣般的马蹄声打断。三百里加急的驿卒滚鞍下马,怀里揣着的不是军报,而是半截血淋淋的孩童手臂——腕上系着明黄色绦带。

节度使的瞳孔骤然收缩,箭伤处的青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颈侧:“他们竟敢动...“话音戛然而止,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地。李二牛扑上去时,摸到义父怀中硬物,竟是半块鎏金虎符。

帐外突然火光冲天,王五满脸是血地撞进来:“营啸了!右虞候军说节帅私通突厥...“李二牛抄起案上令箭插进发髻,玉佩在混乱中泛起诡异青光。当他高举虎符踏出军帐时,夜空正划过百年难遇的流星雨。

三个月后,甘州城头飘起玄底赤旗。李二牛摩挲着新打的兜鍪,望着城外连营十里的突厥大军。王五捧着热腾腾的羊羹凑过来:“将军,探马说敌阵里有个戴狼头兜鍪的...“

话音未落,城下忽起骚动。突厥军阵如潮水分开,推出辆囚车。李二牛手中的陶碗摔得粉碎——囚车里蜷缩的少女颈间,赫然挂着与他成对的半枚玉佩!

“擂鼓!开瓮城!“李二牛甩掉大氅,露出贴身的三重细鳞甲。当吊桥轰然落下时,他瞥见腰间玉佩正在晨光中泛起血丝般的纹路,与祁连山巅的朝霞浑然一体。

突骑施可汗的金帐内,巫祝正在往青铜鼎中倾倒血水。阿史那律把玩着缴获的明黄绦带,突然听见帐外传来熟悉的号角声——那是二十年前让他父亲丧命的玄甲军冲锋调!

“不可能!“他掀帘刹那,正见李二牛的马槊挑飞狼头大纛。更恐怖的是玄甲军阵中竟有当年战死的西魏铁鹞子旗,那些本该埋在鸣沙山下的骸骨,此刻正在玉佩青光中列阵冲锋。

李二牛的马槊刺穿金帐帷幔时,巫祝的青铜鼎突然炸裂。血水化作漫天红雾,阿史那律趁机拽起囚车中的少女,弯刀架在她颈间:“拓跋家的余孽,看看这是谁!“

少女抬起头的瞬间,李二牛如遭雷击。那张脸与他铜盔倒影中的轮廓竟有七分相似,更诡异的是她颈间玉佩正发出与他腰间玉佩共鸣的嗡鸣。

“阿兄...“少女刚开口就被阿史那律扼住咽喉。李二牛突然想起义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油布包,里面除却舆图还有张泛黄的婚书——“西魏柱国拓跋雄与突厥公主阿史那氏...“

巫祝的骨笛声骤然尖锐,地面开始剧烈震颤。李二牛看见少女的瞳孔泛起青光,与玉佩的光芒交相辉映。阿史那律的弯刀突然脱手,在空中碎成齑粉。

“白狼神的诅咒!“突厥王子惊恐后退,却见李二牛腰间的玉佩腾空而起,与少女颈间玉佩合二为一。青光暴涨中,祁连山巅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尘封二十年的铁鹞子军驻地石门洞开!

当第一具铁甲骷髅策马冲出山隘时,李二牛终于明白义父为何总在月圆之夜独饮。这些不死的西魏精锐,正是当年与突厥公主私奔的柱国亲兵,以秘术封存等待血脉召唤。

“列阵!“李二牛高举合二为一的玉佩,铁鹞子军阵中升起八面将旗。更令人震惊的是,每面旗下都立着具身披明光铠的骷髅,铠甲上赫然绣着西魏八柱国的家徽!

铁鹞子军的马蹄踏碎冰河时,李二牛听见自己血脉在燃烧。八具骷髅将官举起锈迹斑斑的槊锋,沙场北风突然裹挟起二十年前的战吼声。

“锋矢阵!凿穿!“李二牛挥槊直指突厥中军,喉间涌出的竟是一串鲜卑古语。铁鹞子骷髅空洞的眼窝燃起青焰,马槊平举的角度与史书记载的西魏破阵图分毫不差。

阿史那律的金帐在玄甲与骷髅的合击下四分五裂,突厥王子却癫狂大笑:“看看你的好妹妹!“囚车中的少女突然撕开襦裙,腰间缠满浸油的麻布——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死士装扮!

李二牛猛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踩中暗桩。电光石火间,他瞥见少女锁骨处的月牙胎记,与养父临终前在他掌心画的符号完全一致。铁鹞子军的骷髅马突然调转方向,用身躯筑成肉盾。

爆炸的气浪掀翻三丈内的活物,李二牛在耳鸣中摸到半截烧焦的玉珏。硝烟散尽时,铁鹞子军正在晨曦中化为齑粉,八面将旗却诡异地插成北斗阵型,直指长安方向。

“将军!秦州急报!“王五拖着断腿爬来,从怀中掏出染血的黄麻纸。李二牛展开敕令时,玉佩残片突然嵌入诏书金印——这竟是当今天子亲笔的勤王密诏!

朔风卷起沙尘,远处地平线上浮现黑压压的旌旗。不是突厥狼头纛,也不是唐军赤旗,而是绣着金色菊纹的玄色大旗。军阵中缓缓推出二十架三弓床弩,箭簇闪着诡异的蓝光。

“是神策军...“王五面如死灰,“他们怎知我们在此...“话音未落,床弩机扩声如惊雷炸响。李二牛翻身滚进炸出的弹坑,却见蓝火弩箭落地不炸,反而钻出无数吐着信子的铁鳞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