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神手谷深处。
三个孝徒配合得当,你一锄,我一捧,坟头逐渐成型。
章南削石为碑,以指代笔,在墓碑上写下苍劲有力的严师墨大夫之墓,以及三弟子名讳等,皆以独字代指。
为防以后招惹事端,留个真名都是奢侈。
亲手埋葬了墨大夫,三人也亲手埋葬了往昔种种,重新开始。例行跪拜后,起身互望一眼,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章南身上,张铁脸上还残留着泪水,眼眶依旧红彤彤的,即便已经从章南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晓得墨大夫早前对他不安好心,他依旧难过。
韩立也挺复杂,同样从章南口中,得知了所有因果。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修仙者,而他们,准确的说,他和章师兄,现在已经是修仙者了,墨大夫培养他们,便是为了修仙长生。
他自己修不了,就想霸占别人的肉身。
无论他之前做过多少猜测,也想不到,事情会如此的离奇梦幻。
章师兄的坦诚也让他心情复杂,没有挟恩图报,反而继续用那不屑的语气,点明即便没有他出手干预,自己如今的修为,墨大夫和那个从始至终没有见过的修士残魂,也不会成功,必然会在他这里失败。
种种猜忌却是这种结果,韩立不由茫然,他错了么,他不该怀疑任何人,不该对任何人保持戒备么?
往后有那么一阵,他对此事,常难以确认。
“走吧,还得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对谷外解释清楚。”章南拍了拍手上泥土,继续主导着墨大夫走后,谷中三个孤儿的局面。
谷外那里很好解释,直接说墨大夫病故了就行。
墨大夫常年要死不活,是个人都能看出他身体是风烛残年,随时可能去世。
消息扩散后,在七玄门引起了些风波,毕竟是一个神医,这些年对七玄门帮助是非常大的,好多人都是靠墨大夫保住性命,为此门主王绝楚决定给墨大夫举办一个风光的葬礼,得知人已经被三个弟子埋了,依旧坚持要搞一搞。
挖出来重新埋过不至于,热闹一下场面是可以的。
不能让人家说,对七玄门有恩的神医死了,他们什么表示都没有。
对此事,章南没非得拒绝的必要,要办就办吧,于是在王绝楚持下,谷外又风风光光的办了一场葬礼,完事后,王绝楚亲自找到章南。
现在的章南,被默认是神手谷新话事人。
“章小友,我听下面人汇报,说是之前许多弟子,多亏了小友妙手..”
这说的是,去年他下山那段时间。
章南能猜到王绝楚的想法,回答的很谦虚:“应该的,可惜在下学艺不精,墨师好多医术都没学到。”
“唔,小友有何打算?”
许是听出了章南言外之意,王绝楚有些诧异道。
章南也不说绝,只言还没想好,但希望七玄门可以保留神手谷,这段时间,他们三个愿意接替墨大夫职责,至于以后,可能不会都在谷中,有可能外出求学,继续专研医术,希望七玄门看着墨大夫曾经的贡献,不要为难他们。
“小友这说的是什么话,神手谷当年,王某已经做主赠予墨兄。”
“至于你们三位,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吧,就依小友所言,以后若是你三位在谷中行医,一切照旧,若是要出去游学,我也将神手谷留着,随时欢迎你们回谷。”
王绝楚能当上一门之主,情商是没得说的。
三个小大夫而已,严格意义上讲,并不算七玄门正式弟子,在规矩上大可怀柔一些。
他这么好说话,章南心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接下来,他还准备偷偷潜入七玄门药库,自己收一些好处费,此事绝不会因为王绝楚态度好就放弃。
略过这个不说,章南告辞回到谷内。
他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对张铁道:“张师兄,这些年你也看了不少医书,以后实在没有地方去,可以就留在谷中当个大夫,以现在镜州江湖的格局,至少二十年内七玄门不会遇到多大挑战,呆在这里最舒适不过。”
一向愚钝的张铁,这次瞬间就听出章南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章师弟,你要去哪?”
韩立随之也将目光落到章南身上,眼神闪烁不定,说明他此刻心中也很重视章南的去留,想知道他对未来的打算。
“去哪!”
章南自语一声,笑道:“先去墨师老家,我答应过..,之后嘛..”
他看向韩立,意思不言而喻,韩立微微点头,表示他明白了,既然世上还有修仙者这种事物,他们也已经成为了修仙者,肯定想要去寻找那些修仙者聚集的地方,不仅对方想去,实际上他自己同样夜不能眠。
长生不死,飞天遁地,少年如何不好奇。
可想到自己的情况,想到那已经模糊的小村庄,他真的该去追寻那虚幻的未来么。
如果他不知道这些,从始至终,他都只想回家,只想有朝一日,风风光光的回到那个小村庄,那里有他最亲近的家人。
虽然他们寄来的信件,语气已经越来越客气,越来越生疏。
“现在说太早,不会立马就走!”
“时间大概在一两年内,那时候你考虑好了,可以随我一道离开,当然,你要是想自己一个人出门,那也无所谓,你自己决定。”章南说完就不再多言,一两年,足够他消化野狼帮,以及七玄门库房资源,将修为提升到七层到八层。
从进度预期来说,他很快会反超同样嗑药的韩立。
张铁听了二人的话,脑海中有了画面,人还没走,巨大的孤独感已经袭来,让他好难受。
从入门开始,他们就朝夕相处在这一个平静的小山谷,张铁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大家会这样幸福的过上一辈子,永远不会分开,谁知道短短几天时间,师父走了,章师弟也打算离开,韩师弟看样子,也不想留下来。
两人要是都走了,他一个人留下干嘛。
他很想跟着离开,只是一想到他们都是那修仙者,而自己只是连武艺都学不好的普通人,张铁心中逐渐黯然下去。
他不能这么自私,跟着去只会是个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