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寒波拍岸，我攥着半枚染血的虎符，望着鼎中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团儿心口的青铜傩面突然睁开第三只眼，寒光凛冽如逐鹿之夜的轩辕剑锋。水草缠住脚踝，腥臭的淤泥中浮起无数青铜残片，每一片都映出哥哥被狐火舔舐的残容。
“玲儿...“鼎中人影开口，声似锈刀刮骨。他脖颈处蠕动着蚩尤部巫医豢养的噬魂蛊，金褐色的虫躯与风伯瞳孔同色。我猛地后撤，后腰撞上沉在水底的断碑，碑文“钜鹿“二字渗出黑血，竟与摄魂铃的震颤同频。
巨蟒嘶鸣破水而来，蛇尾扫起千层浊浪。太平公主的牡丹金钿在蛇瞳中急旋，花瓣边缘生出倒刺，暴雨般射向我的面门。我反手扯下腰间染坊素纱，就势一抖，纱面上九黎星图骤然发亮。星芒如银针穿透金钿，钉入蛇鳞间隙，溅起阵阵腥绿毒雾。
“尔等逆天改命，当受万蛊噬心！“巨蟒人言未落，鼎中忽伸出无数白骨手臂。那些指骨上皆套着九黎巫祝的鹰头戒，戒面鹰喙大张，吐出黏连血丝的引魂幡。幡面招展间，水底浮起三十六个青铜鼎，鼎身铭文连成困龙阵，将我周身三丈水域封作死局。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摄魂铃上。七枚玉铃齐震，铃舌上的殄文化作赤豹虚影。那豹子仰天长啸，声波激起千层水刃，将困龙阵劈开一道裂隙。趁隙脱身时，忽见阵眼处的青铜鼎内蜷着一具女尸——她腕间系着母亲当年的玉铃铛，颈上却戴着武周宫廷才有的金螭璎珞。
巨蟒乘浪追至，蛇信卷起沉鼎砸来。我脚踏断碑借力跃起，素纱缠住桥墩残柱，凌空翻上蛇首。蛇鳞缝隙渗出异种祭司的腐毒，灼得掌心皮开肉绽。摸到蛇瞳中的牡丹金钿时，指尖传来太平公主熏衣的龙涎香——这香气与三日前刺杀我的祆教巫医如出一辙。
“原来安乐殿下也成了异种走狗。“我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抠入金钿花纹。蛇身剧震，水中突然浮起无数官婢尸体，皆着太平公主府的鹅黄襦裙。她们脐带未断，脐眼处插着刻满殄文的青铜钱，钱孔中爬出风伯豢养的食尸蛊。
赤豹魂魄突然返身扑来，利爪撕开我的袖管。臂上逐鹿之战留下的旧疤渗出蓝血，滴在蛇首竟化作熊熊狐火。火光中浮现当年场景：哥哥化作的赤豹并非死于雷兽战车，而是被太平公主前世的巫祝活祭于常羊山巅！
“铃震九霄！“我厉喝一声，将七枚摄魂铃尽数抛向空中。玉铃化作北斗七星，星光照透洛水，现出河床下的钜鹿泽古道。泽底淤泥中埋着蚩尤的青铜战斧，斧柄缠着母亲被绞断的长发。巨蟒见势要逃，我纵身扑入星光照出的水洞，任寒流裹着往幽冥深处坠去。
待睁眼时，已置身蚩尤墓宫。九黎图腾在穹顶流转，七十二盏鲛人灯映得四壁鬼影幢幢。墓室中央的玄铁棺椁突然炸裂，飞出只三足金乌——鸟喙衔着的正是当年哥哥塞给我的半块青铜面具。
金乌落地化作老妪，手中鸠杖镶着武则天的玉玺碎片。她脚边跪着具无头尸，身着武周史官朝服，掌中紧攥的笔杆竟是用蚩尤胫骨所制。笔锋滴落的墨汁在青砖上蜿蜒成血诏：“月晦子时，明堂焚天。“
“九黎圣女，别来无恙。“老妪笑声似鸮啼，露出满口镶着星图的铜牙，“陛下借你族人尸骨养了百年蛊，今日该连本带利还了。“她鸠杖点地，墓宫四壁应声裂开千道缝隙，无数异种祭司的干尸破壁而出，手中皆持刻着殄文的青铜浑天仪。
我抚过臂上蓝血浸透的素纱，九黎星图突然离布飞旋。星辰化作流火击穿干尸手中的浑天仪，青铜碎片中飞出万千蚩尤战魂。战魂嘶吼着聚成夔龙虚影，龙尾扫塌半座墓宫。老妪见势化作金乌欲逃，我夺过无头史官的骨笔掷出，笔尖穿透鸟腹，带出一串沾血的玉铃铛。
铃铛落地脆响，墓宫深处传来母亲哼唱的巫歌。我循声跌撞奔去，见甬道尽头立着口水晶棺。棺中女子面容与我别无二致，心口插着柄刻有Ω符号的青铜剑——正是当年轩辕剑的模样。剑柄系着的帛书写道：“杀武瞾者，九黎圣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