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斩己

灵石县，城门口。

“大人，可，可算追上您了，犯人呢？”

一名捕快气喘吁吁赶了上来，却只见到巡检张蔚辛默然伫立着，身形纹丝不动。

“逃出城了，哼，这破土坯墙早该推倒重建了，随便一个外功高手进出都如履平地。”

张蔚辛冷笑，瞥了一眼，认出这捕快正是第一个发现凶犯逃跑的李顺，问道：

“李顺，就你跟上来了？弟兄们呢？”

“是，正是卑职。”捕快李顺先是陪个笑脸，然后又很快露出愤怒的表情，恨恨道：

“那些个白眼狼，定是还念着顾学武这狗贼的旧情，故意放水哩。我看，他们分明没把大人您放在眼里......”

“毕竟是你老上司和兄弟们，说话留神点。”

张蔚辛懒得听李顺拱火，打断了他，道：“回去吧，告诉弟兄们，今晚可以休息了。”

李顺一怔，下意识反问：“不，不追了？黑蛟帮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张蔚辛淡淡道：“我们只负责将他赶出镇，后面的事，黑蛟帮自己会处理。”

他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喜怒。

......

“呼——呼——”

“没有追来么......”

顾方知靠在一棵大树上，一边持刀警戒，一边大口喘息着，尝试通过控制呼吸节奏来恢复体能。

“我想起来了，当先那个戴九品冠冕的捕头，是原主停职后的新任灵石县巡检，张蔚辛，呵，说起来，他和原主还是一起在县学学习过的同窗。”

“嗯，他实力不俗，原主都自愧不如他，刚才居然没能追到我......只怕是故意为之。”

顾方知神色逐渐冷厉，他隐约感觉，危机还远没有解除。

稍作调息后，他便握紧刀柄，继续前行。

此时晨光熹微，山林茂密，四下里寒雾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大虞的深山中有山精鬼怪存在，不宜久留，可接下来该去哪里？我又能去哪里？”

顾方知一边走着，一边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但是这些碎片过于散乱，实在很难串成一条清晰的逻辑链，供他分析当下情况。

忽然，他脚步一顿，掣刀警戒，目光电射向前方某处，喝道：“滚出来！”

“你一个尚未开辟丹田的外家武者，竟有如此灵觉，呵呵，想必十分美味。”

低哑的声音响起，似带着些许惊异。

草木晃动间，闪出一道人影。

来者是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精瘦，鹰鼻狼目，蓝色瞳孔中散发着嗜血杀意。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对自拳峰骨节刺肤而出的三尺利爪，锋锐尖利，活脱脱一个金刚狼！

“狼族血统的半妖？”

拥有“鉴妖术”技能的顾方知看出了对方跟脚，心中凛然。

“食物不需要知道太多。”

狼族半妖舔了舔嘴唇，举起两只利爪交叉于胸前，然后，猛地扑上来，利爪作十字挥舞状，眼看就要将顾方知的身体当场撕碎。

利爪袭身之时，顾方知反而凝神静气，疾速向侧后方躲闪几步避其锋芒，接着迅速挥刀斩出。

叮叮当当。

金铁之声不绝于耳，铁爪和钢刀撞击出火星。

短时间内，双方已经交手十余合。

顾方知前世当过兵，也杀过人，心理素质本就极好，在一路逃亡的过程中已经基本掌握了这具身体的力量，当下施展起“辟邪刀法”，居然堪堪挡住了狼族半妖狂风骤雨般的爪击。

若他状态处于巅峰，未必不能从这狼族半妖的利爪下逃脱。

只可惜，他毕竟穿越不久，且原身服用过量“大力金枪丸”纵欲而亡的后遗症也在生死之战时显露出来。

[不好，手脚开始发软了。]

一个恍神间，顾方知的身上就多了几道血痕，疼痛刺激着神经。

狼族半妖的战斗经验显然非常丰富，抓住这瞬息破绽，利爪一翻，刺穿了顾方知的小腹。

铁爪入体，便疯狂旋拧，搅动着五脏六腑。

顾方知右手死死抓着刺入自己小腹的那只利爪，左手提刀架住狼族半妖的另一只利爪，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乃至生命都在飞速地流逝，但越是危机关头，他脑海中的念头却是转得前所未有的快。

一些原本被忽略的灵光在此时纷纷闪回。

[嘁，刚穿越过来就又要死了么......

没有劫力，这金手指的神通无法发动，

光靠这么一把小刀可杀不死半妖......

我的状态是一体双魂，一体双魂......

原身若果真没有死透，那对这具身体而言，我的灵魂才是外来者？

如此说来......]

顾方知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狼族半妖，脑海中迸发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若用琉璃小刀彻底杀了这具身体，能否获得劫力？]

这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谬的悖论，杀了这具身体，自己还能活么？

但，已经身处绝境，若不想坐以待毙，那便只有死中求活！

干！

不过一条捡来的烂命罢了，输赢都是赚！

顾方知脸上显现出狠辣之色，落在狼族半妖眼中，却让他更加兴奋癫狂。

“小绵羊，尽管用力地抵抗吧，桀桀桀，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片一片成为老子的食物吧！这种滋味很美妙哟。”

狼族半妖一边加大力量，一边咧嘴笑着，涎水从口中流淌滴落，显然，猎物最后的挣扎会令他十分愉悦，食欲大增。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

顾方知似放弃了抵抗一般，竟松开了一直抓着狼族半妖利爪的右手，接着，一柄琉璃小刀出现在他右手掌心。

“这么一把小刀想杀我？”狼族半妖愣了一下，不由得失笑。

“不。”

顾方知嘴角带着三分淡淡的嘲弄。

“杀我自己。”

话音落下之时，琉璃小刀应声刺入胸膛，直插心脏，猛一旋拧，绞碎成瓣。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外家武者一旦被毁坏心脉，便是十死无生，神仙难救！

“这便自杀了？”

狼族半妖呆了一呆，见顾方知彻底死透，才抽出利爪。

尸体委顿倒地，身下血液汩汩流淌，场面血肉模糊甚是可怖，可对嗜血的狼族半妖来说，这无异于散发着鲜香的美味佳肴。

“虽然活吃口感更好，但现在趁热，也差不到哪去。哼，留个首级给黑蛟帮交差就行。”

狼族半妖磨了磨两只大铁爪，准备就地大快朵颐。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这只老狼目瞪口呆。

只见地上，那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突然抖了一抖，接着，四肢活动了片刻，竟是缓缓爬了起来。

狼族半妖谨慎地退开几步，心道：[怎么会这么快就尸变，莫非有哪位赶尸门的高手在幕后戏耍我？]

抱着这种担忧，狼族半妖没有轻举妄动。

只见顾方知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尽管满身血污，但是肉眼可见，他小腹和胸口的伤口竟然都已经愈合，裸露出来的古铜色肌肤上甚至没有一点疤痕。

“这，这不是御尸术，是起死回生！”

狼族半妖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证起死回生的事情，只觉背上毫毛倒竖。

“是医学奇迹。”

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

顾方知蓦地睁开眼睛，双目中似有玄妙光华流转，他脚尖一戳一挑，地上的秋水雁翎刀便转着圈飞到手上。

他顺手挽了几个刀花，感受着全身每一寸肌肉内蕴含的强悍爆发力，然后横刀胸前，摆出“辟邪刀法”的起手式，淡淡道：

“又见面了，刚才那一场不算，我们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