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

什么狗屁幻妖!

宋雁嫜逐渐恢复了平静,缓缓起身,利落地拿了陆子言的赤血长弓,平静地拉满弓弦。

竟然敢骗她,还幻出陆子言的模样,真当她只是会躲在男人身后,懦弱无能的胆小鬼吗!

“给我闭嘴。”

她神气定然,双脚前后一站,稳如泰山般连发出三箭,箭锋裹着舒越的点点紫雷,宋雁嫜垂着眼眸冷冷开口:“想要我的命,下辈子再来吧。”

剑雨化成几千只闪雷尖焰,火光十射。

她……似乎真的成长了一些。

明明她刚才是那么胆怯无措,而现在,她却能勇于回击,直面在她脑里可怖的心障。

宋雁嫜的目光坚韧,动作决绝。

她站在柳栕的左后方,当柳栕回头相望时,他的内心忽然有一丝动摇,这个宋雁嫜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

“不好……”

舒越半撑着自己的身子,眼瞳显出一抹刺眼的蓝晕,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是幻术阵法。”

说完打坐起来,拼命稳住自己的心智。

“怎么回事?”宋雁嫜刚想把弓箭递还给陆子言,便看到柳栕虚弱地半跪着,迅速在身上使了一个法术,也打坐了起来。

“是那幻妖死之前给我们布下的。”安蜀澜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设下了一道屏障,护住屏障内的六人,便无力的倒了下去。

宋雁嫜眼里流出一丝慌乱,现在只有赵陌祉和陆子言没有事。

赵陌祉给他们几人把了脉,无奈的摇摇头:“传闻在北境内有一些残缺的十阶大妖,会在临死前给敌人布下法阵,唯有进入法阵内才可以破法。”

“这种大妖不应该在北境的最深处吗?为何今日会到此处,我们才行了几里路。”陆子言站起身来观察四周,警惕的说:“就怕还会有更厉害的妖在附近。”

宋雁嫜也连忙查看了几人的伤势:“或许是我们先前离得比较远,而赵陌祉也只是远程使用了法术,所以没有中这法阵。”

“那怎么能够进入法阵呢?”她十分担心,她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安蜀澜,他嘴角还流着余血,柳栕和舒越也是痛苦的闭着眼。

“不是幻妖的阵法厉害。”陆子言也打坐起来,将收集到的心丹注入他们的身体:“是他们心底最深的心魔……”

“困住了他们,他们不愿意醒来。”赵陌祉接话说道,隐隐的忧愁:“如果真的想进入法阵的话,需要人族的心头血。”

“可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赵陌祉望着宋雁嫜,眼神中隐隐不安。

“因为你可能在这个法阵中被击杀,永远都醒不过来。”

永远都醒不过来吗?

“这样,我也不能和你解侣了,我不想当寡夫。”

“放心赵陌祉,不会让你一个人当寡夫的。”

“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浅浅一笑。

下一瞬,便拔出安蜀澜的双刃剑,狠狠插进自己的心尖。

“宋雁嫜!你疯了吗!”赵陌祉赶紧跑来,宋雁嫜的双手沾满了她自己的鲜血。

陆子言正在施法,不能被打断,齿尖咬破嘴唇,看着宋雁嫜有些心疼。

她当真变了许多……

“好,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固执的人!”赵陌祉十分耐心的擦干净宋雁嫜的双手,将刀刃上的鲜血引在安蜀澜、陆子言和舒越的额间。

最后,将自己的手间划出血。

“我来为你引阵,替你开路。”

宋雁嫜看见赵陌祉竟然如此严肃,一改往日随意开朗的样子,她平静的一勾唇。

“好。”

阵法开启。

宋雁嫜被一道金光吸入阵内。

这里是哪里?

混沌一片。

一个场景逐渐变得清晰。

“别哭了!”

“娘!娘!”

一个妇人狠心地推开自己的孩子,那孩子穿的破破烂烂。

“娘,你不要把我卖去狩猎场,好不好?”孩子无助的哭喊着,声音早已经嘶哑了。

“你底下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要养活,不要怪娘狠心!你已经长大了,在狩猎场兴许还能活下来!”那个妇人见孩子不肯离去,便拿出长棍敲击在他的身上。

“快走!你已经是狩猎场的人了!”

长棍狠狠击打在他的身上,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死死拽住他阿娘的衣角:“求你了,阿娘……我会很乖的……好不好……”

“李伯!快把这孩子带走吧,再不带走怕是死也要赖在这儿了!”他阿娘直接猛踹一脚,那孩子不敢相信地松了手,十分无措的望着阿娘的身影。

他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已经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了。

他不会吃掉很多东西的。

不会成为阿娘的累赘的。

他会乖乖的……

“阿娘……阿娘……”

那个名为李伯的人生生将他拽走,语气凶狠的说:“你只不过是一条贱命,她也不是你的阿娘了!从此以后你只是我狩猎场的奴!”

那孩子呆滞的望着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所视为挚爱的阿娘竟然抛弃了他……

在狩猎场的十二年,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段。他拼命的想要活下去,杀人无形,下手阴狠果决,他的心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因撕打留下来的伤痕。

他一个人躲在角落。

无力地抬头望着狭小空间的窗口,夜空布满了星星,却望不见能照进他心里的月亮。

他轻轻地吹着手上因打架破损的伤口。

小小的身影没有哭。

却见他眼眶微红,心中含着无奈与心酸。

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

少年彷徨与无助,逐渐封闭着内心。

下一瞬。

另一个幻景。

一旁的小厮说:“狩猎场又开始比赛了,快去看啊。”

“走走走!”

宋雁嫜身子变得越发沉重。

狩猎场的人非常多。

只听见他们乌泱泱的在下堵注。

“我猜这个狼妖会赢。”

“那倒不一定,他先前不是被那熊兽打伤了吗?”

“也是,听说他是被他的娘卖到这里。”

“那他也是可怜,这狩猎场也不是一般兽族能待的,天天厮杀身上肯定伤痕无数。”

……

直到看见他那浑身是血的模样。

衣裳因为厮杀早已破烂不堪。

新伤旧伤加在一起。

他的眼神冷静而又狠厉。

“怪不得,他那样恨我。”

本是十分骄傲的少年,却被禁锢在这暗无天日的狩猎场。

他有着非彼于常人的恨意,从他撕杀对手的行为中,看到他处处不留丝毫情面。

能一击毙命,绝不多费第二次武力。

血迹从他的头顶流下,浸湿了他的半张脸庞和一侧的脖颈,直到渗入他大半身的黑色衣裳。

直到他抬着眼眸与宋雁嫜对视。

他的眼神中也没有一丝波澜。

宋雁嫜有些彷徨的撺紧了自己的手……

流了那么多血。

他得有多痛啊。

还是孩童时期就被自己的阿娘送入狩猎场。

好不容易走出了束缚他前半生的地方。

而后来,却又满心欢喜的被自己的妻子亲手送入那无边的牢狱。

纵观宋雁嫜的内心如何强大,也忍受不住这般决斗血浴的场景。

安蜀澜……

安蜀澜……

安蜀澜……

眼泪滴落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