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子之威谁可敌,南下大势成定局

是夜,深空皓月如同蓝色灯球,照亮了整片蜀中大地。

麟德殿内,刘禅的冕旒穗子垂在盛满新粟的玉碗中,酒气混着米香氤氲成奇异的甜腻。姜承捧着半人高的《屯田功绩册》踉跄进殿,竹简“哗啦”散落一地:“陛下!第七垦区亩产十石三斗,能酿......嗝......三百坛‘金镶玉’酒!”

蟠龙金柱上缠满新割的稻穗,九十九盏青铜雁鱼灯将粟米映成碎金。刘禅的冕旒歪斜欲坠,玉箸戳着碗中“金镶玉”粟饭,米粒从十二旒珠的缝隙间簌簌滚落。

诸葛亮轻咳着展开江防图:“陛下,今岁丰收,权杖陆临之谋,现今正值秋收之际,开心之余当思秋汛一事,都江堰鱼嘴年久失修,若不巩固,恐今岁之粟米化为泡影。臣请调汉中守军三千助工......”

“相父居安思危,朕所不及也。相父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朕全这便下旨......”少年天子的嗓音裹着酒气,“这新粟酿的醴酒,比鹿血还燥......”他忽地攥紧酒樽,指节发白,“朕昨夜梦见先帝,他说都江堰底有恶蛟......”

诸葛亮轻叩案几,羽扇扫落一片粘在冕服上的粟壳:“陛下,李冰镇水石犀已重见天日,明日臣便吩咐墨家以重构分水鱼嘴。”他指尖划过舆图上的岷江,“秋汛前若修缮落成成,汉中粮道可增三成运力。”

刘禅突然踢翻酒壶,琥珀液泼湿陆临袍角:“陆卿!你说那石犀肚子里......咳咳......真有李冰留的治水诀?”

“陛下圣鉴。”陆临俯身呈上酒壶,“微臣已阅简报,那石犀腹腔藏三十六道青铜榫卯,与墨家《备城门》所载‘地龙枢’暗合。若辅以都江堰新渠,可引洪峰入筒车,化水患为水利。”

羽扇忽然停滞:“所需几何?”

“精铁五万斤,桐油千斛,另需南中特产的巨竹作导流槽。”

诸葛亮指尖划过南疆:“恰巧,该让南王孟获尝尝贸易的甜头了。”

“妙!”刘禅摇摇晃晃起身,冕旒珠玉撞得叮当响,“朕准了!只是......”他忽然凑近诸葛亮,酒气喷在丞相苍白的鬓角,“相父得给朕留艘龙舟,秋猎时追江豚......”

诸葛亮咳嗽着后退半步:“陛下,追豚需征用江州战船,恐误东吴防务。”

“那就造新的!”刘禅醉眼乜向陆临。

宴罢,诸葛亮被药侍搀去偏殿咳血。刘禅的醉态倏然收敛,“陆卿,前次遣你去查《甘夫人孕中札记》可有收获?”

陆临心头一凛——少年天子的瞳仁清明如镜,哪有半分醉意。冷汗直流的陆临慌忙出席,跪倒在地。

“陛下明鉴,此乃皇家秘闻,微臣岂敢……”

刘禅重拍案几“不堪大用。”少年天子忽的起身,缓步来至陆临身前。那一刻陆临感觉那怎会是扶不起的阿斗,分明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与史书上记载的“乐不思蜀刘阿斗”相去甚远。

刘禅俯身轻声道:“那札记中暗中记录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在这深宫难以动作,你既能与相父平分秋色,何不助我一臂之力?”

难不成还有更大的阴谋?陆临暗想。

“是,陆临记下了。”

诸葛亮的声音从屏风后幽幽传来:“不必使陆将军去查了,臣已查过太史令密档,自李严执掌益州,五斗米教便重金贿赂史官。”他咳着捧出泛黄卷宗,“自建兴三年至延熙元年间的《起居注》,皆被篡改为‘南中太平’。”

“而这与永昌郡,建宁郡等地的地方志相去甚远,臣也是自前年始,遣人告知边境太守,一报两送,一送皇宫供陛下批阅计入史册,二则送往前线,微臣批阅,以作谋划。”

“不止如此。”诸葛亮羽扇轻点星图,“他们伪造‘荧惑守心’天象,将凶兆年份后推十载,既掩盖李严罪证,又逼朝廷分兵平蛮——”

陆临脑中电光石火:“所以蛮兵不是滞后作乱,而是被刻意压了十年才上报!可是陛下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

诸葛亮忽然剧烈咳嗽,绢帕的血迹星星点点染红南疆:“臣请亲征,调子均(王平)守白帝,文长(魏延)镇汉中。另遣邓芝携筒车图入滇,以盐井之利换孟获十年不反......”

“朕不准!”刘禅赤脚踩上龙案,“相父的病......咳咳......朕已下诏让太医署试‘大蒜’疗法,三月内不得离都!”

陆临愕然——这分明是他私下与刘禅提过的青霉素雏形。

诸葛亮俯身长拜:“陛下,若亮不去,恐南中疑朝廷无诚,后必投南王......”

“那就让陆卿代劳!”刘禅突然将虎符掷向陆临,“你不是会造筒车吗?给朕在滇池也修一座,叫那蛮子也见识什么叫‘粪土化金’!”

“陛下不可,南蛮之地,离国甚远,百姓多不习王化,收服甚难。臣自亲往,或柔或刚自有斟酌,陆将军初来成都,又有农革事宜未毕,又加秋汛即至,都江堰工程还需仰仗陆将军。”

“相父若弃朕而去,倘若曹魏东吴来攻,如何是好?”刘禅苦道。

“陛下切莫忧心,东吴与我国将讲和,料其无有动作,恰若来攻,李严驻守白帝城,此人可当陆逊,前番虽然有损其面,但碍于先帝之面,其必会全力抵挡来军。曹丕新败,又加国内动荡,料其必无远途,且有马超把守汉中诸处隘口,不必忧虑,又命关兴张苞二将分两路为就应。更不必说留陆将军于成都,左右逢源,若有战事可着陆将军主持战局,可保陛下安坐成都。”

“再说,南方不毛之地,多为瘴疫之乡,若遣陆将军往之讨贼,非所宜也,岂能以新立军功之臣往之,岂不令欲来投往的士子寒心。”

“朕……年幼无知,相父若执意要去,且需仔细,朕只有一个要求,企望相父应允。”

“微臣当奉旨行事。”

“相父若非去不可,便在启程之前在太医署将养身体,只待相父有所好转朕亲自为相父送行。”

江畔的晨雾裹着铁腥气,三百墨家工匠如蚁群攀附在石犀骨架上。陆临赤脚踏入江心,冰凉的江水漫过腰间青铜尺——这是李冰留下的量水神器,刻度已模糊成蜿蜒的蛇纹。

“左旋三寸!”他挥动令旗,墨离操纵机关鸢叼起千斤齿轮,精准嵌入石犀尾椎。榫卯咬合的刹那,江底传来龙吟般的嗡鸣,惊得姜承差点摔下竹架。

老堰工抚摸着新铸的鱼嘴分水坝:“当年李冰用火烧水浇裂山岩,陆将军这'齿轮驯龙术',倒是更似神仙手段。”

陆临抹去额角水珠:“神仙也要吃饭——若汛前不成,第七垦区的粟田就真成龙王宫了。”

暴雨提前半月倾泻蜀中,新筑的鱼嘴坝在狂涛中震颤。姜承率死士潜入江底,用苎麻丝混铁链缠住松动齿轮:“他娘的!这动静比李严寿宴还闹腾!”

陆临立在摇摇欲坠的瞭望台上,手中《水经注》被雨水泡胀:“放闸!引洪入筒车渠!”

陆临生在基建完善的现代,何曾见过如此‘洪荒巨兽’,望着河中汹涌的波涛,他真怕那‘巨兽’冲破堤坝漫过刚刚辛苦一年规划的良田。

暴雨中他颤抖着挥舞令旗。

三十六架青铜筒车同时轰鸣,如巨兽吞江。洪水被齿轮撕成碎浪,沿着新开的导流槽冲向荒滩。晨光破云时,第七垦区的粟田竟在洪峰后愈发青翠。

太医署的药香里混入硝石味,诸葛亮披甲而出,苍白面色被红氅衬得宛如燃尽的炭。刘禅亲手系紧狮蛮带:“相父,这护身符乃是当年阿母所赠,朕一直贴身携带,今相父南征蛮地,特赐相父,以保相父平安。”

陆临呈上滇池筒车图:“丞相,南中巨竹已运抵江州。若孟获毁约,可在澜沧江畔复刻都江堰,断其水源。”

羽扇轻点舆图上的永昌郡:“亮更忧心五斗米教在滇南的祭坛——”诸葛亮忽然剧烈咳嗽,帕中血渍浸透“瘴疫”二字,“陆将军,若亮三月未归......”

“丞相必能亲尝南中新稻。”陆临攥紧他冰凉的腕骨,“您教我的'齿轮之道'——咬住,便不会松口。”

霜降那日,三万汉军列阵锦官城外。诸葛亮乘素舆过处,百姓投粟米铺就黄金路。刘禅醉醺醺砸碎九龙樽:“朕以此酒......嗝......祭相父旗开得胜!”

另一方面,在无人知晓处,姜承鬼鬼祟祟找到副将王平。“陆先生说了,素知王将军忠义,且将此密函交于王将军,说你自会斟酌。”

王平打开封皮,里面只有歪歪斜斜的几句话“每日往成都禀报丞相身体情况。叮嘱按时用膳。跟随左右护丞相周全。”

“有劳小将军了,王双定不负使命。”

再看阵前。

陆临忽引一人前来“丞相,此乃关将军第三子唤作关索,前几日姜承路中偶遇,得知其遭遇。”

关索作揖“自荆州失陷,逃难在一农户家养病,每每要赴川见先帝报仇,奈何创痕未愈,难以起身,不能自行,今虽尚有创痕,但已无大碍,探得东吴仇人皆已伏诛,便来西川以报陛下,恰在途中偶遇姜承将军采购,并知南征一事,便寻得陆将军引荐。”

诸葛亮见是关羽之子,开心不已,当下便令关索为前部先锋一同南征。后回禀后主刘禅。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陆临忽然瞥见军阵中有五斗米教徒身影,道袍下赫然露出魏军制式皮甲。他正欲示警,诸葛亮羽扇已指过苍穹:“陆将军,且看——”

阴云突散,北斗七星竟多出两粒妖星,与石犀星图遥相呼应。丞相的笑声混入秋风:“果然......他们等不及了。”

马蹄声碎,南征大军消失在地平线。

送走南征部队后,陆临心中难安,因而亲自跑了一趟太医署。

“丞相之疾非短期可医,若想痊愈,若非三年不能医也。”太医从竹简中翻出诸葛亮的病例。

“丞相乃是多病缠身,先是胃病,丞相多年亲临前线,饮食不规,因而先要治胃。丞相若能食斗米,方能治其气,若气顺,后可治其体。”

太医摇摇头“只是丞相心系北伐,难以安心将养,若此番再往不毛之地沾染疟疾,恐怕……”

“太医说话可是当真?”陆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当然,在下未进宫时四方云游,医治患者无数,所见病症无不药到病除,只是,若不能遵医嘱,再好的良药也是空耗其粮。”

“只要你能医好丞相,我有办法让丞相在蜀中安坐三年,若你医不好,我便奏请陛下,连坐三族!”陆临眼珠一转似乎有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