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门蒹葭

浏河港的晨雾裹着硝烟，陆云深攥着翡翠耳珰跃上郑家战船时，桅杆顶端的赤鲸旗正撕开浓雾。柳如是的水袖缠着瞭望台铁索，袖中《奁艳》全帙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书页间忽飘落带盐渍的《更路簿》。

“陆公子可识星象？“柳如是甩袖指向东南。陆云深顺着望去，见启明星旁云气聚成白虎状，正是苏青璃在焦尾琴火中演过的“海霹雳“天象。他猛然扯开西洋布衣襟，露出心口反写的“明“字刺青：“夫人若知青璃下落...“

惊雷般的炮响截断话语。清军水师的蜈蚣船突破雾障，船首铜炮竟镶着东林书院的门环！柳如是疾挥令旗，郑家水鬼纷纷口衔波斯弯刀跃入浊浪。陆云深正欲拔剑，却被她按住：“看那主舰桅杆！“

浓烟中浮现戴青铜面具的将领，手持的竟是被劫的禹贡剑。剑锋挑着个鎏金鸟笼，笼中玄凤脚系血书：“午时三刻，炮轰白门“。柳如是忽然冷笑，从发髻抽出金簪刺破掌心，以血在《奁艳》扉页绘出长江潮汐图。

战船猛然倾斜。陆云深撞向炮台时，瞥见炮身刻满秦淮歌妓的芳名，填药口竟塞着《富春山居图》残卷！柳如是夺过火把点燃引线：“当年钱牧斋在此炮中藏《永乐大典》十二卷...“炮弹出膛的尖啸声中，清舰甲板炸开漫天书页，赫然是宋版《武经总要》的火药配方。

“接舷！“赤膊的郑家老舵手怒吼。陆云深荡过铁索时，青铜剑劈开蜈蚣船的镇魂帆，帆布碎裂处露出张人皮地图——刺青绘制的竟是长江炮台布防，背肌纹理间“洪承畴“印鉴犹在渗血！

混战中陆云深突闻焦尾琴音。循声撞开底舱铁门，却见苏青璃白衣胜雪，正在冰鉴上以金错刀刻《海国图志》。她足踝银铃轻响，每声都合着郑家舰队的炮火节奏：“公子来迟了，这百花地图的蔷薇汁...“

舱壁突然崩裂。青铜面具将领破冰而入，禹贡剑直指苏青璃咽喉。陆云深飞身格挡，剑锋相击时爆出青紫色火花，竟照亮舱底成堆的嘉定佛骨！苏青璃趁机抛出冰鉴，鉴中墨汁遇剑即燃，将敌将逼至角落。

“小心！“

苏青璃突然推开陆云深。青铜剑穿透她右肩，血溅在《海国图志》上，瞬间显出隐形航道。敌将大笑着撕下面具——竟是如皋陆府的老管家！他左眼窟窿里爬出只红蝎，尾针正对陆云深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柳如是的水袖卷着燃烧的《奁艳》撞入。书页纷飞间，苏青璃咬碎藏在齿间的寒玉针，喷出冰雾冻住红蝎。陆云深趁机夺回禹贡剑，剑锋过处，老管家化为黑水渗入船板。

“速去白门！“柳如是抛出个犀角罗盘，“钱牧斋在桃叶渡埋了...“话音被爆炸声吞没。陆云深抱着昏迷的苏青璃跳上舢板时，见赤鲸旗舰燃起青焰，桅杆上的《璇玑图》裹着烈焰升空，恰似凤凰涅槃。

暮抵桃叶渡，石阶缝里绽满血色菖蒲。苏青璃忽然苏醒，撕开染血的西洋布：“公子可知这布料的松江棉，浸过嘉定童尸熬的硝...“她咳着在布上画出白门机关图，血痕遇月竟变成荧光航道。

子夜白门洞开，门内传出《玉树后庭花》琵琶声。陆云深持剑闯入时，惊见百具琉璃棺悬于梁间，每棺都封着个戴翡翠耳珰的女子。苏青璃突然凄笑：“这些都是我的替身...“她扯开衣襟，心口反写的“明“字刺青下，竟叠着七枚不同年号的守宫砂！

梁上忽降下铁笼。洪承畴的声音从《洪武正韵》书堆后传来：“陆公子若愿降，这《奁艳》全本即刻...“苏青璃猛然撞向书堆，古籍轰燃，火中浮现张献忠的密窖图。陆云深劈开铁笼时，她已化作火凤冲破琉璃天顶，夜空飘落焦尾琴弦编成的《广陵散》曲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