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雨水冲刷着第九层城域的悬空廊桥,洛九歌用染血的襁褓堵住婴儿的哭声。她左肩的箭伤正在渗出淡金色血液,这比夜枭嘶鸣更容易暴露行踪——那些戴着青铜兽面的追兵,能隔着三条街闻到王血的甜腥。
怀中的婴孩突然抽搐,洛九歌闪身躲进排水管道的铁闸门。三天前在废弃钟楼分娩时,她用祖传的青铜镜割断脐带,镜面突然浮现的蝌蚪文竟让整栋建筑泛起血光。如今想来,那恐怕不是助产婆说的“吉兆“,而可能是唤醒古老诅咒的献祭仪式。
“沙沙...“
头顶传来鳞片摩擦砖石的声音,洛九歌的瞳孔微微收缩。她见过那些咒灵虫如何在孕妇肚皮上产卵——那些半透明的蠕虫会从脐带钻进胎儿体内,把新生的血肉变成追踪用的活体罗盘。
婴儿的眉心突然浮现异色脉络,洛九歌咬破食指按在那块脉络胎记上。当她的金血与婴孩的啼哭同时迸发时,百米外的某处屋檐传来瓦片碎裂声。追兵们豢养的尸鸩撞破雾霭,腐肉组成的翅膀掀翻了晾衣绳上的裹尸布。
“乖,再忍片刻。“她扯下襁褓上的银丝绣片塞进孩子嘴里,转身跃上锈蚀的蒸汽管道。打铁铺排出的废液正在管壁表面沸腾,灼热的蒸汽模糊了追兵灯笼上的衔尾蛇徽记。
当第五个青铜兽面出现在十字街口时,洛九歌看到了医馆后门悬挂的接生铃。染着羊血的铜铃本该是安全屋的标志,但铃铛表面的龟裂纹路却让她浑身发冷——那是占星师预言凶兆时刻的星裂纹,三天前出现在她破水时打翻的占卜碗上。
怀中的婴孩突然发出猫叫般的呜咽,洛九歌的指尖触到襁褓里蠕动的硬块。青铜镜的碎片不知何时刺破了绸布,镜面上蝌蚪文正顺着婴儿的毛孔游进皮肤。她终于明白祭司们为何执着于追杀这对母子:这个吸吮着她金血长大的孩子,本身就是打开混乱禁地的活体钥匙。
“找到你了。“
沙哑的嗓音从地底渗出,洛九歌低头看见污水里浮起的半张鬼面。追兵首领的骨杖正从石砖缝隙里钻出,杖头镶嵌的骷髅眼眶里爬满咒灵虫。她抬脚踩碎即将成型的咒阵,却让肩头的金血滴落在婴孩眉心。
霎时间,整个街区的地面浮现血色法阵脉络。医馆后门排列的铸铁摇篮同时炸裂,数百个死胎的怨灵在空中汇聚成漩涡。洛九歌趁机撞开运送尸骸的棺材车,将婴儿塞进某个贵族少妇的腐尸怀中。
“记住你的名字。“她在孩子耳畔低语,用最后的力量抹去棺材表面的追踪咒。当追兵们的骨杖刺穿她肋下时,那具装着秘密的棺材正顺着倾斜的街道滑向焚尸炉,婴孩额头的异色脈络在尸堆里闪着微光。而后消失不见。额头中多了一颗朱砂痣。
暴雨突然转为血雨,洛九歌在被拖入黑暗前露出微笑。她看见自己滴落的金血在雨水中化作蝴蝶,追着棺材消失的方向翩然飞去。当第一只咒灵虫钻进她碎裂的锁骨时,焚尸炉的闸门恰好吞没了那具棺材——还有棺材里突然响起的,如同龙吟般的婴儿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