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对峙仙门

沈师爷抬起头，打量了姜栢一番。

“姜家子侄不必多礼，你便是亭长之子吧。”

姜栢听到沈师爷之言，立刻明白，沈师爷与父亲大概是认识的，否则也不会说姜家子侄，并且问出亭长之子。

若是不认识，应该问，你便是泗水亭亭长之子。

前日，临泽县周边乡亭的学子都入了临泽县，参加县试考取童生。

沈师爷额外关照差役，不要为难这些贫苦学子。

科举里面的事情极多，差役大多会从考生身上敲油水。

原本就是家道中落，或者本身便没有什么钱财的贫苦学生，本来生活已经十分拮据，还要被差役敲竹杠，何等艰难？

沈师爷本想与县试划清界限。

可是昨天听闻一个姜姓学子备受临泽书院五先生欣赏，被邀请到了临泽书院。

沈师爷打听了一番之后得知，这名学子来自大泽乡泗水亭。

泗水亭啊！

姜栢抬起头拱手道：“家父正是泗水亭亭长。”

沈师爷的朱砂笔悬在书案上，再次开口追问：“陈先生身体还好吧。”

姜栢听到沈师爷之言，想到私塾临别之前，陈先生说过他有六个学生，都考中了秀才，现在沈师爷如此关心陈先生，估计他就是陈先生所说的六位秀才之一。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父亲认识沈师爷。

或许沈师爷求学的时候，同姜父相识。

或者沈师爷本身就是泗水亭人。

“回沈师爷话，先生身体康健。”

沈师爷听到姜栢之言，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若不在县衙之中，你应该称呼我为师兄，我是你的亲师兄！只不过，我就怕老师不认我这个学生了……”

沈师爷也是泗水亭的人。

师承陈先生，他与姜栢是亲师兄弟。

沈师爷的目光之中，流露着渴望。

他想去泗水亭拜访恩师，但是又怕自己让恩师失望……

沈师爷冲着衙役拜拜手。

衙役们纷纷退下，并将大堂的门扉关上。

县衙的大堂上，只剩下了沈师爷和姜栢二人。

沈师爷从高堂上走下，来到了姜栢的面前：“姜公子，为兄沈鸿，十年前求学于陈先生，你该称呼我为师兄。”

姜栢见到沈师爷如此执着与自己相认。

很显然，他对陈先生异常尊重，并且十分珍重这份师徒之情。

至于父亲所说的打点，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父亲在宽慰他，父亲和沈师爷，没有太大的交情。

不过转念一想。

沈师爷之所以将他唤到县衙相认，大概也是因为他受到五先生和临泽书院的器重。

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有何等才学，能够吸引到临泽书院的五先生。

若父亲真是打点了沈师爷，那他来到临泽县的第一天，就应该见他才对。

“姜师弟，我听闻你被五先生请进了临泽书院，而且你的文章甚是精彩。”

姜栢狐疑，沈师爷哪里看到了我的文章？

《文圣天宫》秘而不传。

《大秦赋》早有传承。

“学弟才疏学浅，并未有什么大作。”

姜栢谦虚了几句之后，想起起了驿站内，听到其他童生所说的县试名额。

“沈师兄，不知道能否冒昧询问有关童生名额之事。”

沈鸿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叹了一声。

“童生名额，哼……人言虽少，争议却多。天下讲学以求明理，可科举却愈显功利，逐渐偏离正道。姜师弟，既你直言，那师兄便也不妨透个底——”

沈鸿刻意压低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意：“你可知临泽县今年的三百名童生名额如何分配？”

“其中，二百归于仙门，这是规矩，无人敢动；六十归于世家大族；剩下的四十，才是寒门学子的苟延残喘之地。”

姜栢闻言，面色微沉。他心中本有准备，觉得寒门学子艰难，但未曾想，竟仅余这般可怜的比例。

寒门学子千千万，却只能获得被瓜分之后寥寥无几的资源！

仙门与世家大族，一共有多少人？

少数人占据了大量资源，还不满足，还在贪婪的盯着寒门寥寥无几的资源掠夺！

“既如此，寒门学子想取这四十名额，又需要多少银两？”

“不试银两，如何能试文胆？这三等荐书费三十两白银，二等荐书费五十两，想考个一等，至少得百两银子开道。这便是‘荐书费’之始，一个寒门子弟，能凑出三十两银子，已是竭尽所能。但即便如是，若无人引荐，又岂能入那些主考的眼？此乃不宣之法，凡寒门者，见多不怪！”

姜栢低眉垂目，不让心中波澜于脸上展现，但心神却如大钟一般被敲击，嗡鸣不已：“修功名者，读圣贤书，求正道以明理行事。可这等行为，岂不将天下气节与道统碾碎？世家贪足，寒门憔悴，日久天长，试问大乾何以强盛？”

沈鸿苦笑一声，随手打开一本县折：“大乾的道统，始于三百年前科举兴起，兴于数百儒士以笔谈天下，将家国之道布于四方，然而今日，道统终究敌不过仙术与权谋。”

“沈师兄，仙门六十名额之事，晚生斗胆，敢问其中缘由。”

沈鸿眼神微眯，见衙中无人，他索性卸去了几分防备：“六十名额非是闲散，皆是仙门各派所要。这临泽县是凌霄阁地界，近些年尤为肆意，他们挑选非寻常学子，而是隐藏灵根资质之人，在此窃气运，以为己用。我虽不过一沈师爷，却也看不过眼。但朝廷与仙门早有约定，我等凡人何以力抗？”

两人言谈正酣，忽然堂外一阵喧哗传来，一名衙役慌忙推门而入，急急说道：“沈师爷，有人闯入县衙，说要见大老爷！”

姜栢与沈鸿同时抬眼看向门口，一群穿着素雅道袍的修士步入县衙，为首一名青年，身着金边青袍，腰佩玉带，面容冷峻，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淡漠威严。

姜栢心神微紧，目光凝住不动，第一眼认出对方便是方才驿站中传闻的“仙门修士”。

青年修士径直跨入堂内，抬手拱了拱，不卑不亢地说道：“凌霄阁弟子秦牧，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见县令大人。”

沈鸿站起身，面色有几分不情愿，却也不敢表现太多，只半讪笑道：“秦仙师好雅致，大老爷似还在会客，秦仙师请先稍坐片刻，以待通禀。”

秦牧并未就坐，反倒从袖中取出一小袋灵石，放在沈鸿案前，淡然说道：“凌霄阁今年选拔学子颇为重要，还望方沈师爷能代为美言几句，为我凌霄阁多选贤良之材。”

沈鸿对那袋灵石并不观望，而是委婉拒绝：“仙师说笑了，今年六十名额朝廷已定，我自当照章行事，只不过您所求‘灵根资质’者，所占恐怕勉为其难了。”

秦牧眼中寒芒一闪，声音倏然冷冽：“多余人选，仙门法眼内却无此妨，沈师爷何必佯装清廉？倘若落外手，生灵岂不虚掷？”

秦牧早已无视了大堂内的姜栢，或许这等贿赂之言，已经不用避讳了。

姜栢在旁听得一清二楚，察觉对方言语间暗含威胁，眉头一蹙。

形势所迫，此时的沈师爷，没有退路。

“秦仙师言重。我也不过一书吏，听命而行罢了。”

秦牧听闻此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不再理会沈鸿，目光缓缓扫过堂内众人，最终落在姜栢身上。姜栢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神清澈而坚定。

秦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漠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随着秦牧一行人离开，县衙内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下来，沈鸿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对姜栢说道：“姜师弟，今日之事，还望莫要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