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霉味刺入鼻腔时，我的指尖正在发抖。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眼前斑驳的桃木楼梯，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打着旋儿，像被惊扰的魂魄。
三天前收到的匿名信躺在背包夹层，信封上的火漆印是朵残缺的彼岸花。
快递单地址栏潦草地写着“青梧居“，墨迹被雨水晕染成诡异的蓝黑色。
这座七十年代的老宅在我记忆里早已化作废墟，可此刻门廊上垂落的爬山虎却泛着鲜活的翠绿。
钥匙插进锁孔的刹那，整栋房子突然发出吱呀呻吟。
二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我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循声奔上楼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定在原地——布满蛛网的雕花立镜前，整整齐齐摆着两双红舞鞋。
那是十二岁那年生日，我和雨笙各买了一双。
右边那双鞋带系成了蝴蝶结，左边的却散开着，露出里面褪色的粉色袜子。
我蹲下身去摸，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物件。
从鞋跟处拔出的簪子刻着繁体“林“字，和我锁骨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阁楼的门虚掩着，推开的瞬间涌来浓重的檀香味。
霉斑顺着墙纸缝隙爬满整个空间，唯有东南角的紫檀木书柜泛着温润光泽。
当我拂去最上层积灰的相框时，玻璃突然炸裂开来。
照片里穿白纱的女孩抱着洋娃娃，左眼眶却是黑洞洞的。这张照片我从未见过，但右下角的拍摄日期写着“1947年7月15日“。
相框背面有行小字：“雨笙周岁留念“，墨迹晕染成诡异的血红色。
书柜深处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摸索着拉开暗格，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亮了整叠泛黄的日记本。
翻开最新一页时，钢笔字迹还带着潮湿的水汽：“今天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去很远的地方，说是为了救我。他们说姐姐已经不在了，但我知道她在看着我......“
我的手突然不听使唤，日记本啪嗒掉在地上。
暗格里躺着一枚褪色的长命锁，银链上挂着半枚玉佩，和我颈间的另一枚恰好拼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高烧昏迷，父母彻夜守着我，第二天清晨却不见了妹妹。
阁楼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墙纸缝隙渗出暗红液体。
我踉跄后退撞翻花瓶，瓷片碎裂声中夹杂着熟悉的童谣：“月娘哭，娃娃笑，青梧枝头挂金刀...“这歌谣是母亲哄睡时常唱的，此刻却像尖利的指甲刮擦着耳膜。
衣柜门砰地弹开，腐烂的芭蕾舞裙垂落在地。
我颤抖着掀开裙摆，整张后背密密麻麻全是抓痕，领口还残留着暗褐色血迹。衣柜深处传来水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某种倒计时。
顺着水声摸到衣柜底部的暗门，打开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
幽蓝的鱼缸里漂浮着几盏河灯，每盏都映着张扭曲的人脸。最中央的水族箱用符咒封着，透过玻璃能看到蜷缩在角落的金色锦鲤。
鱼缸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水面浮现出数十双溃烂的小手。
我死死捂住嘴巴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木凳。凳子砸在地上的闷响中，水族箱的封印符咒裂开细缝，金色的鳞片在黑暗中泛起诡异光芒。
“姐姐...“虚弱的呼唤让我浑身血液凝固。
水族箱里的锦鲤不知何时变成了穿红裙子的女孩，她漂浮在水面上，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我。
那是雨笙失踪时的模样，只是皮肤已经泡得发胀，像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女孩的手指穿透玻璃抓住我的手腕，冰冷刺骨。我想甩开却使不上力气，耳边响起父母当年在祠堂低语：“七月半要用人牲破除怨气，否则整个林家都会被亡灵吞噬。“
记忆中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供桌上摆着童尸，香炉里插着三根还在冒烟的人指。
鱼缸开始沸腾，更多的女孩从水中爬出来。
她们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有的挂着长命锁，有的缠着绷带，脸上都带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胎记。
最年长的那个抬起头，腐烂的面孔露出尖牙：“该轮到你了，林雨桐。“
我挣扎着后退撞向书柜，暗格里那枚玉佩突然变得滚烫。
当玉佩嵌入书柜顶部的凹槽时，整面墙翻转过来，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往生者牌位。
三百多个刻着“林氏女眷“的木牌在月光下泛青，最新添的那个还沾着新鲜血迹。
牌位后方是扇青铜门，门上刻着古老的祭祀图腾。
当我摸到门把手的瞬间，所有女孩的哀嚎突然化作尖啸。铜门里伸出无数白骨手臂，将我拽向深渊。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父母跪在供桌前，手里捧着的正是我的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