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拖延

帝国西部位处内陆，少雨干燥，可今天却阴云密布，沉沉压在天幕之上。

顾青平骑着马，低着头闷闷走着，心绪仿佛也被无法散去的乌云堵塞。

身旁跟着一众神色各异的贵族，后方则是行进中的士兵队伍。

两天前，他们从帝都出发，预计还有五日便可抵达边陲小镇格拉索恩。

徐文斌策马上前：“怎么办，笑狐也消失了。”

“明明昨天还在一起，今天一早就彻底没了踪影，一定是归序下的手，这般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消失的能力，正是他的手段。”

“现在我们人越来越少，真不知还能不能撑到目的地……”徐文斌声音低的近乎不可闻，生怕被其他人听了去。

“该怎么办呢……”顾青平也正苦恼于此事，打是打不过的，先前人多都奈何不了归序，更何况如今人越来越少更是无力招架。

顾青平只觉得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正在被归序一刀一刀肢解。

“该死的。”顾青平被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今天晚上你和瘦猴睡一个营帐，互相有个照应。”

“那你呢？要不我们三个挤一挤吧，虽说不宽敞，但是睡一起肯定安全些，万一你也出事……。”

顾青平摇了摇头：“不，我今晚会去拖住归序，夜深之后我会去他的营帐中设法拖住他，到时候你们骑马带上干粮，直奔格拉索恩郡。”

“只要能脱离大部队，你们就安全了，大部队拖着步兵走得慢，你们快马加鞭，一晚就能拉开足够的距离。”

“到了格拉索恩，去找一位代号‘苍月’的女人，你们只要在午夜一点去城镇中心的酒馆，她会在那里等你们。”

“这样的话你怎么办，要不我们三人一起走吧。”徐文斌拍了拍胸脯，“我徐文斌可不是随意抛弃队友的人。”

“不，我是大将军，归序不会轻易对我出手，但你们不一样，以你们的地位，就算失踪消息也会被归序镇压下去。”

“所以必须由我来拖住，而且接头之人我也已经知会过她，到时候见到人你们三人就想办法出城跑到共和国那边。”

“对了，你们走的时候把我儿子顾文也带上，把他也带去共和国。”

“你是说那个NPC？带他有什么用？”徐文斌疑惑不解的问道。

“他若留在帝国，迟早会成为牺牲的实验品。”顾青平的眼角泛起冷意，瞥了眼徐文斌，“虽说是NPC，但我现在的身份毕竟是他的父亲，能帮一把就尽力帮一把。”

话音刚落，天空终是承受不住压力，细雨淅淅沥沥而落，紧接着倾盆而至，淋透军列。

“乌云遮掩，月色晦暗。”顾青平抬头看了眼天色，“正适合你们离开，你去通知瘦猴，去吧，不必多说。”

顾青平一夹马腹，扬鞭策马，身影瞬间没入雨幕。

“顾将军，天雨愈发急了，看士兵们的模样也都疲惫不堪，不如早些扎营。”

归序看着即将与阵型脱节的顾青平，策马追上前来，拦在顾青平马前。

顾青平看了眼稍显散乱的行军队伍，点头应道：“也好。”

不多时，营地炊烟升起，士兵们各自忙碌安营。顾青平巡视一圈，接连收到敬礼后回到自己的营帐。

帘幕拉开，顾文早早的便候在营帐中，正忙着摆放桌椅，看着父亲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物什。

“父亲。”

顾青平走到顾文面前，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孩子。

“顾文，今夜三更，去许叔叔的营帐中，他们今晚要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你也一同前去。”

顾文听着父亲的话不由得愣住了：“特殊……任务。”

“是的，你们将会比大部队提前一天赶往格拉索恩郡，替我们侦察情况，你知道对于大部队而言侦察的作用是很显著的。”

“这项任务我只交给最信得过的人，你要保密。”

顾文兴奋的点点头：“我一定完成任务，父亲！”

入夜，雨声未歇。

顾青平看似在帐中伏案批阅文书，实则通过通讯与陆宛宁通信，商议对策。

直至午夜打更声敲响，顾青平才起身迈出营帐，朝着另一侧营地而去。

那处营帐同样亮着烛光。

直至拉开营帐前，顾青平的手都还在颤抖不止，虽然下午对徐文斌说的话并非虚言，但归序究竟会不会不顾军心拿下他，他也说不准。

据陆宛宁所说，陆宛陵的通讯一直是暗着的，不知道究竟是何状况。

顾青平闭上眼，脑海中划过这几日的经历，陆宛陵、江枫、艾莎……甚至连莉娅姐弟都已经失踪。

自己周身的每个人都在悄无声息地消失，而他处于这漩涡的中心，就像是归序的傀儡，在替归序打上标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被“抹除”。

他想起莉娅那因常年营养不良而瘦削的面庞，想起艾莎被带走前那视死如归的神情，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攫住了他的胸口。

他深吸口气，拉开了营帐的帘子。

“陆宛宁，接下来我会一直和你保持通讯状态，如果我出了意外，记得一定要保护好顾文的安全，这几天下来，我想要保护的人都被归序带走了，哪怕一个人也行，我也要从归序手中救下他。”

“好，我答应你。”

归序的营帐内，烛火静谧如常。

他一向独来独往，玩家们对他敬而远之，其余NPC们也没人愿意与他多言。。

顾青平本以为自己的突然到访会打乱归序的部署，可当他掀帘而入时，归序早已坐于桌前，一如往常的从容不迫。

木桌上，两杯清茶正冒着热气，显然是刚泡好的茶水，散发袅袅清香。

“顾将军，请。”归序伸手指了指桌前的坐垫。

顾青平落座，没有动茶，而是从怀中取出两个酒杯，并将其倒满。

“哦？顾将军这时候来喝酒，还真是好雅兴。”归序笑呵呵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顾青平也紧随其后，虽然酒量不好，但温酒下肚，也多了一份胆气，握着酒杯的手渐渐不再颤抖。

“归序，之前你答应我的，要给捕鼠行动中受到牵连的人给予补偿，你可还记得？”

“顾将军之言，我自然铭记。”

“可为什么，当我去探望莉娅时，却只看见她那卧病在床的母亲，姐弟二人早已不知去向。”顾青平砰的一声将酒杯砸在桌上，“埃琳娜说，是个穿着古怪的男子将姐弟带走了。”

“而在这个时代，只有你始终穿着那一身格格不入的西装。”

“原来顾将军是为这事而来。”归序接过酒继续倒满，“你误会我了，我确实是依照您的要求‘补偿’了他们。”

“不仅是他们姐弟俩，其他因任务受到牵连的平民，我都做出了补偿。”

“小孩我会让他们接受更好的教育，至于成年人我安排了一笔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钱。”

“更好的教育？”顾青平借着酒劲反驳道，“狗屁教育，你该不会是把他们送进贵族书院吧？那种地方除了教人谄媚权贵，歧视非继承者，有什么‘教育’可言？”

“至于钱，你真觉得在望川街那种地方，突然天降横财是补偿吗？”

“那是‘催命符’！像莉娅母亲那样体弱多病之人，一旦消息泄露，就是等着被抢劫、被杀人灭口！”

“顾将军说的有理。”归序面不改色，“所以那笔钱不会直接落在他们手上。”

“我会为他们安排迁居、提供看护，进行基础医疗干预，并为那些有能力劳动的人安排初级工作。整个过程有严格的制度监管，任何人都无法私自挪用，也避免了‘暴富’带来的混乱与风险。”

“你真以为我粗暴到连这一层都不曾预料？”归序微微一笑，仿佛刚才顾青平的质问只是孩童赌气，“那样未免太低估我了。”

顾青平沉默半晌，问责的语气未变：“可莉娅姐弟到底在哪？”

“时间差不多了，顾将军。”归序盯着顾青平忽然收敛了笑意，“你的拖延计划可能失败了。”

归序说罢便将手搭在顾青平的肩膀上：“你们这些所谓的‘玩家’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是如何让你们‘失踪’的？”

“你说什么？”顾青平下意识的攥紧了酒杯，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另一端，处于通讯中的陆宛宁也忍不住惊呼：“怎么可能！NPC怎么会知道‘玩家’的事……”

“顾将军，很快你就会知道问题的答案了。”归序牢牢扣住顾青平，“另外那位一直在偷听我们谈话的人，叫陆宛宁对吧。”

“记住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继承能力的源头在于基因。”

顾青平猛地想起身逃离，可归序的手如同铁钳死死扣住他的肩膀。

而真正让顾青平感到惊恐的是，在与归序接触的瞬间，眼角的倒计时开始了飞速流逝。

【23：21：45】

【10：02：31】

【00：00：00】

……

【距离下次时空穿梭倒计时:50天】

【当前年代:公元前4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