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口,那处空院内多了张长桌,桌前立着牌子“迎秋贡”,桌上摆着造册与秤盘,税吏身裹黑绸,腆着肚皮落座,四名高大的官兵叉腰立于两旁,煞气腾腾。
那税官刚坐下便见到了眼前的陆照临,叫他抢了第一个。
“户籍姓名。”
“青石镇,陆阿狗。”
税官听后,便翻着造册,在上面找着他的的名字。
“啊~陆阿狗,家中一人,收贡一两七。”
“今年怎这般高?”
那税官瞧见陆照临身高体健是个武人,便耐性子回了句:
“最近各地不太平,天灾人祸皆有,所以这秋贡便高了些,你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
陆照临从怀里掏出银子,那税官拿去称了称,见银子合秤还多出了些,也没有找还的意思。
而是在造册上给陆照临的名字,用墨笔画了个朱红的圈,表示他已交过今年的秋贡,接着便挥了挥手,叫陆照临赶紧退走。
“且慢。”
一听这话,税官立马起身,向后跳去,左右的官兵也将手放在佩刀之上,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你还有何事?”
“我要替人交税。”
那税官听了,吐出口气,这才悠悠坐下,桌旁两边的官兵也顿时放松下来。
陆照临现在这身子,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练家子,那税官又多拿了他的银子,心里自是怕的,可贪总能盖过怕。
“籍贯,姓名。”
“青石镇,张海一家三口。”
“你是他们家何人?”
“我是他家侄子,二人不在家,便托我来交银子。”
那税官点了点头,随后翻开册子,找到张叔家的户籍。
“张海、张兰、张小晨,一家三口,大人一两七,孩童一两,共四两四。”
“全在这了。”
陆照临从包裹里拿出四两花银放在桌上,那税官见了,先是一称,接着表情骤变,看着陆照临思量一番,便执笔在造册上一圈。
“好了好了,快些走开。”
收贡这里头的油水是相当的丰厚,对于税官的做法,陆照临并不稀奇,可见这油头大耳、肥头猪相的税官,这般搜刮民脂民膏,他心中有气,却不会做蠢事。
离开前,他抖了抖手中的剑鞘,只听一道锵声划过众人耳边,长剑出鞘一半。
那上座的税官便立马连滚带爬,向后逃去,地上多了一地的水渍,散着骚臭味,再看那税官裆前的颜色深了不少。
陆照临见状,再次抖动剑鞘,铁剑缓缓划落,重新归鞘,看了眼四周的剑拔弩张的官兵,伴着收鞘的嗡鸣,他悠悠离去。
见他离开,周围的官兵们才把佩刀收起,那税官也是连忙起身,接着坐回去,一脸的淡然好似无事发生,招呼着下一个人上来迎贡。
陆照临没远去,而在队伍中段向后打量,瞧瞧队中有没有熟悉的身影。
眼睛一亮,便瞧见一个麻衣步履的汉子,正排在队后闲聊,陆照临立马过去把他拽出,让他受了一惊。
张海只觉有人拽他,也不知是何人有这般大的气力,正要转身瞧瞧。
只见一个身长健硕、皮肤白皙的少年正盯着自己,他怔了会,狐疑不定的打量着陆照临。
陆照临咧起嘴,摸了摸后脑勺喊道:“张叔。”
张海见是这模样,当即吃惊道:“当真是阿狗?你如今这变化咋这般大?瞧瞧这身子骨,现在可跟我不相上下哩。”
“上个月我去拜馆学了武,武馆的人都说我是个天才,如今的我可有本事了。”
张海恍惚的看着陆照临,耳边回荡着他这句话。
天才?那不是话本里的说辞吗?阿狗又是哪来的钱进馆嘞?莫非阿狗在骗自己逗乐?
张海这般想着,而后又摇头否决,阿狗是个好孩子不会骗人,于是他便信了陆照临的话,上前搂住他。
“我与你姨就知道你有本事,以后会有出息,可你这也忒快了些,等叔交完秋贡的,你今日去我家里吃晚饭,可莫推辞!”
“我们只管去就成,这秋贡我帮您家交好了。”
“啊?”
听闻这话啊,张海双目圆睁,随后这眼眶便泛了红,心里甚是感动,可他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只是搂着陆照临,加快回家的步子,那言语更加的热情些罢了。
于是二人勾肩搭背,聊着闲天,路过自己家时,又喊了声来福。
只见来福一下子出现在二人的眼前,不知从哪冒出,把二人吓了一跳。
二人一狗,踩着泛着余晖的青石板路,朝着张叔家的小院而去。
镇中槐树下,有三人正死死的盯着陆照临的背影。
“刚才那一幕,可都看见了?”
说话这人的声音沙哑,头顶发光,绑着红带,左右半脸各存着三条伤疤,人称“疤脸老六”。
“看见了,不过我瞧这小子眼熟,我们的东西可是他偷的?”
回话这人,身材矮小,右眼蒙着黑色眼罩,单留只独眼,人称“矮独眼”。
“独眼你傻啊,这是陆崖的儿子嘞!”
矮独眼听见这话,回头仰看,只见一个身高九尺、膀阔如熊的大汉,边吃着烧鸡,边说着话,那蒜鼻头挂着抹黄涕,混在那烧鸡皮上。
“你才傻呢,整个帮里就你最傻,你个大傻熊。”
傻熊一味的吃着烧鸡,连鸡骨一并吞下,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想理会矮独眼的话。
“他爹的积蓄都被我等花的差不多了,除了那套破草屋外,分文都未给他留下,这小子又是哪来的钱帮别人交税?难不成靠打猎?所以啊,就是他偷的。”
疤脸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疤,正思索着,而矮独眼听后,鼠眼一转。
“我们可没几天能拖了,若是超了时限,还找不回这银货的话,咱们都要玩完,所以不是他偷的,那也得是他偷的,咱们放出些消息,让全镇人知晓,然后再名正言顺的上前要回银子。”
疤脸听后,不由的拍掌大笑。
“哈哈哈哈,阴,够阴,就这么办。”
那吃烧鸡的傻熊也是反应过来,突然身子发红,把矮独眼高高拎起,气愤的喊着:“俺不傻,俺娘说我是村里最聪明的孩子。”
矮独眼双腿扑腾,像只癞蛤蟆,口中连连求饶:“是,是,你最聪明,你是镇上最聪明的,快放我下去,我恐高。”
听了这话,傻熊傻笑一下,放下矮独眼,继续吃起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