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出好戏(上)

约莫是两年前,正值秋分时节。

镇口那株老槐树下,三人围作一团,在为入帮的事发愁。

“疤脸,帮里的那位可有回话?”

“还未回话。”疤脸面色阴沉,咂巴着嘴。“看那架势是叫我等‘送佛头’’塞门槛’,只怕是白孝敬一场。”

“送他娘的佛头!一个鸟大点的管事,我这就叫他尝尝,他独眼爷爷散魂银针的滋味!。”

矮独眼闻言,眼露凶光,怒气冲天,抬脚便往外冲,却被疤脸一把拽住。

“独眼!莫莽撞!那人可是锻体武者,咱三便是齐上,也与送命无异。”

这话似冷水般浇来,灭了矮独眼心中的火气,他焦急的在树下来回踱步,像只被困在笼里的老鼠。

“那我等该如何是好,真要给这鸟大的管事献佛头?咱们攒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能这般送出去!”

矮独眼挫着手,声音里满是心疼和不甘。

“是哩,俺们的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傻熊吃着烧鸡,在旁附和。

“莫急,叫我琢磨琢磨…”

疤脸眉头紧锁,眼睛漫无目的在街上扫着。

“快想,快想。”独眼在旁催促。

忽然疤脸的目光定住,街角处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只见这人身背大弓,步履沉重,身形步态也能瞧出往日的魄气,只是此刻他神情憔悴,两眼空洞,显得失意不堪。

疤脸瞧见陆崖,心头一跳,脑袋一转,面露惊光。

“有法子了!”

“嗯?”

他招呼独眼附耳来听。

“这般…这般,那般…那般。”

矮独眼听着,那只单独的鼠眼滴流乱转,听到最后他单眼泛光,脸上的焦急转为喜悦。

“妙啊!此招妙极了!就这样办!就这样办!”

于是这“三人众”立马动身,向着青帮管事的临时住处而去。

这管事身着白袍,使得一手不错的拂尘功夫,又懂些医术皮毛,因此在江湖上得了一个半褒半贬的绰号,江湖人称“假道医”——贾修。

贾修于院内闲坐品茗,看向眼前其貌不扬的三人,轻甩拂尘,想了想道:

“听尔等的意思是叫本道,同你们三人演出好戏,来诓骗那猎户陆崖的家蓄?”

“正是!正是!不知贾爷意下如何?”

“呵呵。”

贾修喝了口茶,轻笑一声,玩味的说道:“凭我的功夫,直接入他家门强取便好,还要同尔等逢场作戏,不嫌麻烦吗?”

疤脸哈着腰,听闻此话心中早有准备,脸上带着谄媚,配上那六道疤,丑的叫人无法直视,他上前一步说道:

“贾爷您有所不知,那陆崖表面上是位寻常猎户,可我瞧过他的路数,他那手弓法,绝非等闲!路过山林间时,常能捉上几只凶悍的野猪野鹿,依小的看那,怕是锻体武者遇上他那弓箭,也要吃上不小的苦头。”

“哦?”贾修轻甩拂尘,身体一顿,眼底生出凝重,若是如此还当真是个硬茬,强取易生变数。

他沉吟片刻,终于松口:“那本道便勉为其难同你们演这一出戏,也好叫我看看你们三人的能力如何。”

二人一听连忙道谢答应,心中狂喜,傻熊没听懂,但知道是好事也就嘿嘿的跟着笑。

独眼与贾修对着台词,傻熊在准备道具,疤脸则去寻主角入戏,几人正风风火火的筹办着相应的事物,一出好戏即将拉开序幕。

草屋小院内,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

床上的少年,陆阿狗正蜷缩着身子发抖,脸色惨白痛苦,额上细汗直流不止,身侧的陆崖接了一盆热水,正用麻巾细细擦拭着他额上的细汗。

这怪病来的毫无征兆,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毒虫,盘踞在陆阿狗的体内,日日夜夜蚕食他的躯体。

请了数位大夫来看这病,皆是叹气摇头,只道是“不治之症。”

眼看阿狗这身子愈发消瘦,这病痛啊,也进了仿佛生在陆崖的心中,搅得他心如刀割。

陆崖放下毛巾,蹑手蹑脚的走出屋门,生怕吵醒阿狗。

来到院内,他双眼泛红,紧咬牙关,望着那阴沉的天色,胸中惊雷奔涌,却道不出来,只在心中作响。

“天道好还?!狗养的老天!我陆崖这辈子造的孽,叫我来偿还便好!剑削也罢,刀刮也罢,我都受着,可你为何要叫这报应落到我儿身上!”

在陆崖陷入绝望之际,只见那院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人,正大声喊叫着,此人正是疤脸。

“陆崖!陆崖兄弟,好消息啊!你那孩儿,陆阿狗的病有指望啦!。”

这声音宛如奔雷一般,传入陆崖的耳中,他猛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一步踏出直到疤脸跟前。

“有何指望?!你快说!快说啊!”

陆崖声音嘶哑,面色焦急,话音间带着哀求。

疤脸被他的气势逼得,下意识的退后两步,随后稳住心神,拍了拍胸脯道:

“兄弟莫急,这会是真寻到高人了,是个道医!医术通天!能用符水治病,专医怪症,只是这价格嘛…嘿嘿,贵的很呐!你把家中的积蓄都带上,我们立马便去,不好叫高人久等呐!”

“好,等着!”

陆崖没有犹豫,只要听见阿狗还有活命的希望,哪怕叫他粉身碎骨,他也愿意。

冲进屋内,他拿出全身积蓄,放在行囊内,又喊来张兰照顾阿狗,临别前他最后望了眼儿子,随后一头扎进秋风里,同疤脸走去。

另一处,那精心布置的戏台已然搭好。

一盆清水放在空地上,旁边躺着一条僵硬扭曲、明显已死去多时的灰斑花蛇。

当陆崖跟着疤脸急奔而来后,第一眼看见这身披道袍、仙家风范、手拿拂尘的贾修时,心中的焦虑便散去一半。

贾修眼皮轻抬,瞥见陆崖的急切模样,心有定数,随后他故作高深,口中念念有词,叫人难以听懂。

接着他口中爆出“咄”的一声,抽出一张黄符,“啪”的一下贴在那蛇的七寸。

随后贾修手掐法诀竟将那死蛇提溜起来,丢入水中,那僵硬的蛇身一入水,猛的一颤,那尾巴竟在水中胡乱拍起,甚至发出“嘶嘶”假声。

也许是见了“起死回生”的神迹,也许是阿狗真快不行了,陆崖信了,他立马跪下,将怀中的积蓄尽数放在地上。

“求道长救救我儿,我陆崖愿倾其所有,只求我孩儿的平安,这八十两银子全数在此。”

“福生无量天尊!救死扶伤,乃是贫道本分,快快请起。”贾修虚情假意的宣了声道号,伸手叫陆崖起来,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戏便来到了下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