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谚语的民俗学研究:沃尔夫冈·米德文集
- (美)沃尔夫冈·米德
- 8324字
- 2025-04-28 20:18:08
谚语学基础知识库与文化普及
【编译者按】本文(Paremiological Minimum and Cultural Literacy)是作者为《民俗的创造性与传统》(Creativity and Tradition in Folklore)一书所撰写的其中一章。该书由西蒙·布朗纳(Simon J.Bronner)主编,1992年由犹他州立大学出版社出版。文中论述的“基础知识库”是了解一个文化传统的重要途径,也是谚语研究的一个必要前提。当然,在不同历史阶段和跨文化语境下,这样的知识库也可能有碍于对新谚语的吸收和强化特定群体对某些谚语的拥有感。文中所展示的不仅是一种理论观点,也是谚语研究的方法之一。
在认识到基本言语事象(如名称)的语言学本质,研究不同社区中的名称或名字的心理学和文化用途之后,比尔·尼古拉森(Bill Nicolaisen)注意到,“一般来说,对起名或命名过程的研究很多,以至于很容易忘记在诸多的事例中,我们需要的不是去命名,而是去理解名字”(Nicolaisen 1980:41)。为此,他创立了一个概念“专有名词总汇”(onomasticon),指的是习惯上接受的名称词汇总集,以便“妥当地认知、思考和交谈”。尽管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名称词汇总集,但这些词受到“一个社区的名称使用者和命名者的影响,这些人形成了在文化和社会意义上有分层的专有名词的方言区”(Nicolaisen 1980:42)。
尼古拉森所注意到的问题是一个研究领域的一部分,是理解传统知识与社会的对应关系范畴的问题(Nicolaisen 1976)。这个问题可以进一步引申到谚语的研究中,特别是因为谚语在传统上是表达一个社会的常规智慧的。近来对谚语与谣谚的理论研究主要是关注语言学上的问题,以比较为主来看谚语的特定结构和符号学层面的问题。苏联语言学家和民俗学家普列米亚科夫(Grigorii L'vovich Permiakov,1919—1983)1970年出版了经典著作《从谚语到童话》,1979年被译为英文。
该书对国际谚语学的影响极大。此外,芬兰马蒂·库斯(Matti Kuusi)的《构建国际谚语类型体系》(1972)一书,阿兰·邓迪斯(Alan Dundes)的《论谚语的结构》(1975)一文,以及雪莱·阿若拉(Shirley L.Arora)的《对谚语性的认识》(1984)等,都为现代谚语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诸多专著及论文集中,有3部著作尤其需要特别提及,即佐尔坦·坎亚(Zoltan Kanya)的《谚语:一种简单形式的分析》(1981)、皮特·格里兹贝克(Peter Grzybek)与沃尔夫冈·伊斯曼(Wolfgang Eismann)合编的《谚语的符号学研究》(1984),以及尼尔·诺里克(Neal R.Norrick)的《谚语如何表达:对英语谚语的符号学研究》(1985)。
尽管这些著作代表了有关谚语的定义、语言、结构和意义研究方面的极大进步,但是,它们都没能考虑两个超出语言学文本层面的极其重要的问题:第一个涉及传统性的历时性问题,即凡是符合成为谚语的文本都必须已经有(或曾经有)一定的流行度;与此相关的第二个问题是共时性问题,即特定时期某个文本的出现频率或大众熟悉程度。目前数十个谚语的定义都没有提到这两个问题,但从言语民俗角度来考虑,任何一个谚语都必须“证明”它的特定的传统性和使用频率。
就那些从前辈传下来的谚语而言,其真实的谚语性(proverbiality)问题可能已经为历史上的谚语词典所证实,包括针对某些有文字记录的谚语的诸多参考条目和异文。世界各地的谚语志工作者已经搜集出版了大量的历时性文集,其代表性著作是巴莱特·怀廷(Bartlett Whiting 1968;1977;1989)汇编的英国和美国谚语词典。
借助现代计算机,这种从历史角度汇编的谚语集还会继续在各国以各种语言出版。这类谚语志著作通常没有回答一些至关重要的问题,如这些谚语目前的使用情况如何?那些从上一辈传下来的文本今天还在继续用吗?哪些算是地道的当代新谚语?目前人们对这些谚语的熟悉程度如何?
这些并非新问题,但是它们需要以现代数据统计研究的新手段去进行更科学的研究。美国社会学家威廉·阿尔毕格(William Albig)是最早使用人口学方法研究谚语的学者之一。他的结论是:随着社会的快速变化,谚语在复杂的社会几乎没有什么用途。但这个结论被更新的研究证明是错误的。尽管如此,他毕竟将20世纪30年代最流行的13条谚语列举了出来,其依据是对68所大学学生的调查,方式是让学生在30分钟内列出他们能想到的所有谚语。一共搜集了1443条谚语,每个学生平均写出21.1条。其中,不同的是442条,提到最多的是“一针及时,可省九针”,68个学生中有47人提到。下面的表格显示较常用的13条谚语的频率(Albig 1931:532)。
表1 20世纪30年代较流行的谚语

8年后,另外一名美国社会学家里德·贝恩(Read Bain)针对上次调查数量两倍的学生所做的调查得到了几乎同样的结果。他让133名大学一年级学生写出自己所知道的谚语。共有3654条,每人平均写出27.5条。遗憾的是贝恩没有列出所搜集到的那些谚语,可以想象其结果与阿尔毕格的相似。20世纪30年代学生平均只能写出21.2—27.5条谚语,他们的样本数是比较少的。
现在我们知道,脱离语境就很难引用谚语。从文化普及和民俗的角度看,这个数字低得惊人。
可惜,这类研究没有继续下去。大约30年后,苏联民俗学家和谚语学家伊思多尔·列文(Isidor Levin)提出谚语学家该去进行详细的人口学研究,特别是对特定群体的人们如何用谚语来表达其民族特色或世界观。他提到德国人口研究所1968年所进行的一次普查,该普查包括24条德语谚语,让受访者确认是否完全同意所给出的意思。表示同意最多的谚语是“闪光的不都是金子”,有69%;同意“说话是银,沉默是金”的,有61%;同意“好事多磨”的,只有36%(Levin 1968:291)。对此,列文的结论是要更多地进行人口学研究,调查特定谚语的流行度和接受度,之后才能阐释其中所包含的共同态度。一年后,列文在国际刊物《谣谚》上发表了该论文的后半部分。
《谣谚》发表过瑞典民俗学家卡尔·缇尔哈根一篇短小而重要的文章,主要讨论20世纪30年代某个瑞典村落里的谚语使用情况。通过与当地人的交流,他得出结论:一个较不错的年长的当地人能掌握1000条谚语或各种谣谚表达。在辅助列出的不同类型的词组频率统计表中,缇尔哈根举出他的受访人所掌握的谚语情况:有的人掌握21条,有的人却掌握575条(Tillhagen 1970:539)。但必须指出,这些文本的搜集是脱离使用语境的,尽管这个乡村的退休群体无疑比美国大学生“知道”更多的谚语(平均每人134条)。这些文章可能影响到普列米亚科夫,因为他也是《谣谚》的读者和投稿人。他在莫斯科借助学生的帮助进行了一次重要的谚语学实验。他们向300位莫斯科人展示了一长串谚语、谣谚或其他类型的成语表达法。受访者被要求划出他们所知道的部分,结果是所有的受访者对1000条文本都熟悉。普列米亚科夫认为这些是当地俄罗斯人最基本的固定短语知识总汇,并在他的专著中把这1000条文本视为“谚语学最基础的知识库(或内容)”(Permiakov 1971)。此后,他用英文在《谣谚》上发表了一篇简单的短文综述(Permiakov 1973),这篇文章直到11年后才被翻译成俄语(Permiakov 1984)。此外,他还在《谣谚》上发表了75条较常用的俄语谚语的比较研究(Permiakov 1975)。库斯则添加了对应的英语、法语、芬兰语谚语,说明其中许多有共同的欧洲通用度(Kuusi 1975)。普列米亚科夫完整的有关谚语学基础内容的文章是1982年以俄语发表的,其英文译文《论俄语谚语学的基础内容问题》后来发表于《谣谚》(Permiakov 1989;1984:265-268;1988:145-149)。由于他1973年简短的英文笔记——呼吁建立俄语和其他语言的谚语学基础知识库,没有受到学界的重视,在此希望他在《谣谚》发表的论文能鼓励学者去建立各国和各种语言的谚语学基础知识库。
普列米亚科夫建立俄语谚语学基础知识库的目的完全是学术性的,他有着明确的实用观点且在上述文章中讨论过。一方面,他感兴趣的是语汇学问题,如何将最常用的短语收入外语词典;另一方面,他坚信的是谚语学基础知识库是外语教学的重要结果。他在晚年时完成了一本短小的书稿,将这两个方面融入他对300条常用的俄语谚语和谣谚的分析之中。《德国人用的常见俄语谚语和习语300句》一书在他去世后出版(Permiakov 1985a),该书前言精彩深刻,文中的文化注释和异文也独具一格。为了德国学习俄语的学生,此书的德文版也在同年出版了(Permiakov 1985b)。一年后又出版了保加利亚语版(Permiakov 1986)。普列米亚科夫的愿望是将这本书翻译成尽可能多的外语,以便帮助那些国家的人们学习俄语,了解俄语谚语的基础内容,并能用这些外语习语表达自己。
鉴于目前说英语的美国人对俄语又有了新的兴趣,这本书的英文版显然有急需出版的必要。正如普列米亚科夫所说,凡是希望对所学外语国家的文化有了解的人,不可能不先了解其谚语学基础知识库。
普列米亚科夫的两位朋友继续着他的愿望,坚持以人口学的研究方法来研究谚语的基础知识库问题。库斯在一篇短小而精彩的有关普列米亚科夫的文章中强调指出,他是为了建立俄语的谚语学基础知识库而进行系统频率分析的第一位学者(Kuusi 1981)。德国语言学家和谚语学家格里兹贝克曾发表过一篇关于普列米亚科夫成就的长文,其双语题目是《如何用谚语做事情:论谚语学基础知识库问题》(Grzybek 1984:351-358)。另外还有3篇德语文章(Daniels 1985;Schellbach-Kopra 1987;Ruef 1989)也论述了谚语学或词组学最基础内容对外语学习和词典的重要性。
还有一些学者独立运用统计分析方法研究各自社会的谚语的频率和流行度问题。例如,美国心理学家斯坦利·马尔佐夫(Stanley S.Marzolf)给159位大学生每人一个列有55条“常用说法”(谚语)的单子,让他们说出自己熟悉的谚语。被认为最熟悉的谚语是“如果第一次不成功,再试,三试”(有87.4%);其次是“有志者事竟成”(有73.0%)和“事实胜于雄辩”(有69.2%)。可惜的是马尔佐夫没有给出整个谚语的单子。“在55条谚语中,只有16条有超过50%的人熟悉,6人熟悉不足10%,其中‘行动犹豫,忏悔随便’(6.3%),‘一个坏苹果搞烂一大筐’(5.0%)则很不为人所知”(Marzolf 1974:202)。这些足以让人看到美国学生对谚语的熟悉度之低。
另外一个实验是用40条谚语对278名非裔美国学生进行心理学熟悉度测试。下表是非裔美国学生最熟悉和最不熟悉的5条谚语(Penn,Jacob,Brown 1988:852)。
表2 非裔美国学生的谚语熟悉度

还有一个实验是在50名学生中测试对203条习语(谚语)的熟悉度。学生被要求对这些谚语打分,从1到7,1是“从来没听过”,7是最熟悉,“听过或读过很多次”。结果,没有一条谚语是所有学生都熟悉的。“一燕不成夏”的熟悉度最低。表3中列出的是最熟悉和最不熟悉的15条谚语以及得分情况(Higbee and Millard 1983:216-219)。此表表明,一些古老的谣谚,如“一燕不成夏”“晒草要趁阳光好”等,在今天的大学生中有着很低的熟悉度。尽管可以理解那些“文雅”的谚语,如“要警惕送礼的敌人”或“智慧的灵魂是简练”会随着整体文化水准的降低而不再为人们所熟悉,但是“简单”的谚语如“希望是永恒的”或“为人漂亮才是漂亮”被弃之一边的确令人感叹。这些小规模的心理学测试清楚地表明了,一些曾经普遍为人所知的谚语正在失去流行度和使用率。这一现象本身并不新鲜,谚语总是有生有灭,只有部分会延续下去,我们似乎生活在连谚语最基本的知识库都在缩小的时代。
表3 美国学生的谚语熟悉度

续表

也许这种研究没有人们想象得那样多。新谚语取代过时或滥用的谚语的情况如何?做实验的心理学家是否列出20世纪新谚语的调查范围,如“不同方法对待不同人”(或“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抚摸”;各有所好),“跳探戈舞要两个人”“一图胜千言”“进的是垃圾,出去的也是垃圾”?当然没有。他们只从标准的谚语文集中选取了样本,其中许多条流行问题今天看来都值得质疑。其中有一个对德国年轻学生的调查,可以发现他们对现代口号、涂鸦以及某些戏用谚语有着惊人的高熟悉度。一些英语中的口号“去恋爱,不去战场!”在德国青年中达到85%的熟悉度,表明这种亚文化有其自己的固定词组知识库(Zinnecker 1981)。
由于上述有关熟悉度的测试是心理学家在有限的大学生群体中采样进行的,因此,有关美国人口中不同教育程度和年龄群体对谚语熟悉度的实际情况是无法推断的。如果把那些标准的谚语用于对美国社会各个群体进行熟悉度测试,结果一定会更高。德国一个民意调查机构做过一次熟悉度研究,制作了一系列表格来展示结果。这个研究的样本是203名男性和201名女性,他们来自不同行业、年龄和职业(Hattemer and Scheuch 1983)。该问卷共有27个问题,包括“哪个谚语你最常用?”、“你用谚语的频率如何?”、“哪种人最常用谚语?”、“你会专门在什么时候用谚语?”、“谚语能帮助应对特定的困境吗?”、“谚语包含很多实用智慧吗?”、“你觉得男人还是女人用谚语多?”、“你是怎么知道你所会用的谚语的?”以及“常用谚语的人的教育水平如何?”(Mieder 1985;1989c:189-194)。
普列米亚科夫的开拓性谚语调查没有包括这些问题,而德国的这个研究包括了珍贵的数据,展示了现代技术社会本地人对谚语的态度和熟悉度以及使用情况。其中,对本文讨论的问题尤其有意义的是第一个问题“你最常用的谚语是什么?”,在404份问卷中,有363份回答了这个问题。答案包括167个不同的谚语,其中114条文本都只提到1次,而53条文本有249人提到,重复率从2次到26次。重复最多也暗示最流行的德国谚语是“晨时口含金”(英语的“早起的鸟有虫吃”),有26人将其列为最常用谚语;其次是《圣经》中的谚语“为别人挖陷阱的人自己会掉下去”,有21人使用;最后是“时间是金钱”,有16人使用。这3条最常用的谚语属于德国谚语学基础知识库(Hattemar and Scheuch 1983)。
现在需要做的是建立一支由民俗学、语言学、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谚语学和人口学学者组成的联合队伍,制定更完善的问卷,对数以千计的德国公民进行调查。这种联合研究的结果将让我们更准确地了解当今谚语是如何被使用的。那些谚语属于德国的谚语学基础知识库,一旦建立起这样的知识库,可以通过比较研究发现哪些是最流行的国际谚语(Kuusi 1985:22-28)。这样的工作可以使我们构建起一个国际谚语学基础知识库,从而了解全世界的谚语智慧。
在实现这个学术梦想前还必须做许多工作。我们正处于建立谚语学基础知识库的初级阶段,就美国的英语谚语使用情况而言,必须进行跨文化的人口研究,而上述的几项心理学研究只代表一个端倪,并且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建立谚语学基础知识库。那么,今天美国英语的谚语学基础知识库的状况如何呢?自从赫斯(E.D.Hirsch)出版了他的畅销书《文化普及:每个美国人须知》(1987)后,教育工作者、知识分子以及公民都在谈论一种类似的受中等教育所必要的基础文化知识库。诸多谚语被列入该书,被视为美国文化普及的一个重要部分。
同时,该书作者与另外两位学者合作出版了《文化普及词典:每个美国人须知》(1988)。前两章关于《圣经》和“神话与民俗”之后,便是第三章《谚语》,包括了265条。这一章是赫斯所写,但他并不很清楚谚语与谣谚(谚语式表达法)之间的差异。因此,他将“别把婴儿和洗澡水一起倒掉”列入“谚语”,而将“把婴儿和洗澡水一起倒掉”列入《习语》一章。每个谚语学者都会反对赫斯把“及时行乐”“是的,弗吉尼亚,圣诞老人是真的”等列入《谚语》一章。当然,还有一个问题,该词典以每条谚语的第一个字来排序,不如以该条的主题词排序更有用。更重要的是,赫斯没有说明他是如何选出这265条谚语的,他只是在前言中说道:“所列条目是为了确认我们文化中的某些内容为人所知的程度。所以,在选择条目时是从大量的国家级期刊中选取的。我们认为,如果一份重要的日报报道某事、某人,或不明确说出该词的定义,就可以假设该刊物的多数读者知道该事项指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是对的,那么,该事、该人或事物也许就是我们共同知识的一部分,因此也是我们文化普及的一部分。”(p.ix)也许谚语属于他所说的“事物”,但我怀疑赫斯的文本是否真的都是取材于报纸杂志。此外,他的表述没有提到任何一个所选条目使用频率的问题。总之,赫斯很可能是在浏览了一本或多本标准英语谚语词典后,列出了一个更长的单子,然后与朋友和同事交流后决定了目前的单子。赫斯知道并不存在美国英语谚语的基础知识库,因此他也没有什么选择,只好编出他的“不科学”的清单。
也许我的批评有些尖刻,但请允许我说,当赫斯选取他的谚语清单时,我也同时面临同样的问题。我当时受德国菲利普—莱克蓝出版公司之邀编纂一部《英语谚语》(1988),并被允许选择1200条篇幅内容,附有英语和德语对照词汇和页下注释。当时,为了选取这1200条谚语,我没有别的路径,只能浏览各种美国英语谚语词典,再以我作为谚语学者的知识储备,做出主观的判断(频率、传统性、熟悉度等)。难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我当时的任务没有赫斯的艰巨,因为得以将美国英语谚语的最基础内容都包括在内了,而赫斯则需要精选出更短的清单。我只是伸出谚语学者的脖子,画出可能“流行”的谚语,有些心怀不安,因为我并不是依据任何人口研究的结果。
暂且将学术诚实问题讨论至此。倘若我今天需要将1200条的清单压缩到普列米亚科夫的300条或赫斯的265条,倘若我需要限定在20世纪美国英语中已被证明的流行谚语里选择,我可以依据巴莱特·怀廷的最新巨著《现代谚语与谣谚》(1989)。该书共包含5567个主条目,主要基于20世纪出版的6000部著作和无数的报纸杂志中所用的谚语和谣谚。尤其重要的是,这些出版物涵盖严肃的文学作品、侦探小说以及休闲读物,真正代表了20世纪美国英语书面交流的各个阶层。在每个条目下,又按年代顺序列出诸多异文。有些流行的谚语条目长如一篇小专著。这些条目无疑代表了高频率使用的谚语,也暗示了美国英语的谚语学基础知识库。下面表4列出了频率最高的13条谚语,前面是以字母开头的代码。赫斯和我都错过了谚语“犯罪不值得”(Crime does not pay)。我没注意到谚语“让过去的过去”(Let bygones be bygones)。赫斯没包含谚语“慈善始于家”(Charity begins at home)、“外表是骗人的”(Appearances are deceitful)、“赌场失意,情场得意”(Unlucky at cards,lucky in love)、“弄脏自己巢穴的鸟”(The bird that fouls its own nest),以及“小孩可以在场,不可以插嘴”(Children should be seen and not heard)。可惜,怀廷也没能避开这个错误,而且他竟然没注意到“一图胜千言”。该谚语始于1921年(Mieder 1989:6),赫斯和我都曾收录过。还有1950年前后在美国南方出现的“各有所好”,尽管是现代的,但极其流行,该如何对待?怀廷和赫斯都没收录这条。我在收集1200条谚语时,正好刚完成了另外一本有关谚语的书《美国谚语:文本与语境的研究》(1989a:317—332),因而幸运地没错过这条。
简单地对赫斯、怀廷和米德进行比较,无论是研究文化普及的大问题,还是谚语学基础知识库的小问题,我们都必须基于科学的人口研究。特别是针对美式英语,利用广泛的问卷调查建立本地人的谚语学基础知识库至关重要。这样的研究不仅有益于美国和国际谚语志与谚语学学者,也有助于将最常用的谚语包括在外语词典和教材中。这样,新的移民和外国游客就可以更有效地与使用美式英语的本地人交流。谚语仍在继续发挥着言语交流的工具作用,受过教育的人,无论是外国人还是本地人,必须有其自己的可以随时使用的谚语学基础知识库,以便加入有意义的口头和书面交流。
表4 使用英语的美国人所用的高频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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