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卒就是那个谢卒。
官身前缀特别长的那个。
这么说吧,裴洗活着的时候,都得让这位上柱国一头。
论功勋,谢卒镇守北疆二十年,北夷硬是等到他被召回朝,才敢举兵南下。
虽然现在为萧王歌功颂德的人不少,但暗戳戳的,也有很多人在议论,说如果谢卒不走,幽州不会丢。
论权柄,谢卒任羽翎军监军容使,对于北师禁军有辖制之权,就京城武官来说,算是少有的实权派了。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在于,谢卒这个人,他是位四境“兵家”,是整个北师城最能打的人。
不同于十二境武道,也不同于九境的素师,兵家和望气都只分有五个境界。
兵家以“势”为核心,甚至不与九州灵海沟通,无需勘定资质。
其划界尤其通俗易懂。
一境叫“百人斩”,二境叫“千人斩”,三境叫“万人斩”,四境,则被称为“血镇国”。
需军阵之间杀人炼势,势成则破境,至于战阵杀敌要杀够多少才能成就一位“血镇国”,那就是旁人莫晓的了。
或许是因为不沟通灵海,缺少了灵力辅助,兵家这种“军势”怪物,没有诸般玄妙手段,却唯独战力逆天。
就好比衔烛老道,你要说掌圣宫的白衣天识下场了,他还敢碰一碰。
但谢卒这样的血镇国,他看一眼都要爆炸!
这位各种意义上的帝国壁垒,在裴洗身死的如今,可说是王朝第一人了。
裴夏一扭头,耳朵蹭在了徐赏心的嘴唇上,他恍若不觉地看了一眼马车上那个约比自己年长些许的谢家公子:“谢还?”
他是记得有这么个人的。
谢还坐在车里,一眼捕捉到了徐赏心嘴唇亲在裴夏耳朵上的动作。
他眼睛眯了一眼,矫揉造作里终于忍不住透出些许冷意:“你是何人?”
裴夏伸出手,揽住徐赏心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一靠,然后指了指女孩:“这是我大哥。”
徐赏心则仰起头,略显尴尬地看着谢还,同样伸手指了指裴夏:“嗯,我二弟。”
谢还睫毛颤动,目光微垂,像是突然没了兴致,说一声:“那咱们还是书院见吧,赏心。”
裴夏连忙喊:“不是说坐马车吗?”
马车缓缓驶向官道城门,远远传来谢还一句:“坐不下。”
到谢家的马车走远了,裴夏才松开揽着徐赏心肩膀的手,冷笑道:“小子跟他爹一个德行,好色得很。”
徐赏心被裴夏从怀里放出来,连忙紧了紧并未松垮的衣衫,埋着脑袋转过了身,把自己微微发烫的脸藏起来。
小声说道:“我看,图我是其次,更像是冲你来的。”
“哦?怎么说?”
“你昨日在府上和杨诩有冲突,长公主都来了,旁人或许不知内情,谢府怎么可能没消息?”
裴夏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所以,他看到我与你同行,肯定知道我是谁,却还佯作不知?”
女孩拍拍脸,仰起头回眸看他:“说不定是想激怒你呢。”
裴洗死了,杨诩滚蛋,裴夏身边现在数一圈,连一个当官的都没有。
真要当街和谢还动手,事情可大可小,很有操作空间。
“我惹他了?”裴夏发出了一个很离谱的问题。
徐赏心连忙朝他踮起脚,不无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我!我呢!”
裴夏翻了个白眼,板着大哥的肩膀,就推她排队向前。
徐赏心一边被推,一边小有不甘地问:“我好歹是你未婚妻啊。”
身后传来裴夏的回答:“不,你是我大哥。”
徐赏心捂着脸,长叹一声:“造孽啊……”
徐赏心去书院读书是有报备的,她可以在内城门登记,只要在固定的时间段回来,就可以不用缴纳内城税。
裴夏暂时还没有这个待遇,可能书院先生的身份还没有走下流程来。
因为谢还耽误了功夫,出了内城之后,徐赏心的脚步明显加快不少。
裴夏跟在后面看了一路,忽然问:“谢还,以前也经常邀请你一起坐马车吗?”
徐赏心没回头:“遇到了就会。”
“你没答应过?”
“我拜托你啊老二,”徐赏心转过脸,没好气地看他,“我名义上可是你没过门的媳妇,我怎么能和别人家男子同乘一车?”
“那如果,你没有婚约在身呢?”
裴夏这个问题,让原本快步赶路的徐赏心顿了一下脚。
她想到了今早在院里思考的那个问题。
裴夏,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娶自己?
女孩耸了一下肩膀,继续迈步:“那我也不乘。”
裴夏没再问她为什么,只是笑着赶了两步,又搭住了她的肩膀:“放心,我誓死捍卫大哥自由择嫂的权力!”
徐赏心感觉到一种深沉的,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无力感。
两人到书院的时候,早课还没有开始。
徐赏心去书塾,裴夏则径直往后院去找院长。
院长是接到,说有位先生要来书院授武课,但看到裴夏的时候,还是愣了一愣。
有点太年轻了。
院长阅历丰厚,倒是没有多嘴什么,只是带着裴夏粗略参观了一圈江潮书院,重点在武场这边停了停。
“裴先生来书院是何人授意,老朽略知一二。”
老院长斟酌着用词:“所以也只是提醒裴先生,我院虽不以授武著称,但院中学子大多家境殷实,所以修行之事,也都耳濡目染有所涉猎。”
裴夏明白他的意思,拱了拱手:“院长放心。”
老院长按了按手:“那我便就差人去把你武课的号牌挂上。”
武课号牌?
“那是什么?”
“哦,我院讲经大课,都是名儒指导,一些小道课业,则挂牌在书塾之外,有兴趣的学生可以下午自行取牌听课。”
裴夏眨眨眼睛:“那是不是说,要是没人选我的课,我就能吃空饷了?”
老院长果然见多识广,呵呵笑着:“是有不少先生无课可上,不过空饷是吃不上的,您这样的,来我院上课,是要交钱的。”
裴夏:“啊?”
“放心,长公主那边已经给你付过了。”
老院长说着,从袖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木牌,上面早早就刻好了裴夏的名字。
老头笑眯眯地表示:“以后您要是还有类似需求的朋友,也不妨都介绍到我们江潮书院来,想教无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