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天光已经大亮,陈观海眨眨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嘶……昨天晚上,我是,睡着了?
他茫然地左右环视了一圈。
裴夏依旧起的很早,正坐在火堆旁,拿着一根黑黢黢皱巴巴的木棍在拨火,小个子陆梨蹲在他边上打盹,睡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小锦……小锦呢?
陈观海心里紧张了一下,该不会是昨夜出了意外?
他连忙爬起来,正要去查看情况,就看到一个人影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
罗小锦只穿着单薄的内衣,身上多处包了纱布,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咬着布头,在给肩膀包扎。
一抬眼看到陈观海,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来棒昂。”
陈观海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腰身,脸上发烧一样滚烫起来,任凭罗小锦怎么喊,他都闭着眼睛直摇头。
反倒是坐在火堆旁的裴夏,远远吹了个口哨:“好腰!”
罗小锦习武,腰肢纤细匀称,能看到些许腹肌的轮廓,是那种感觉两手把上去,手感会特别棒的那种。
对于裴夏的称赞,罗姑娘只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昨夜恶战的溪畔,离他们的营地足有四十里,罗小锦以重伤之躯,一路上不知跌倒了多少次,才终于牵着驴子回来。
回来就看到裴夏坐在火堆旁边烤红薯,而陈观海倒在一旁,睡得很安详。
等罗小锦全都处理好了伤口,再把沾着血的黑衫穿上,陈观海才偷偷摸摸地睁开眼睛:“?”
罗小锦摇头:“都是外伤,不打紧,就这么点路了,要休息也等回了宗门再说吧。”
陈观海还有些不放心,但罗小锦很坚持,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稍微吃了一点东西,一行人就准备继续上路了。
驴子是不能要了,影响脚程,至于那个小女孩,则被陈观海抱在了怀中。
这种从秦州送来北师城的“鲜果”,沿途都是要喂药的,使其保持昏睡,便于运送。
这会儿是还没有醒过来,只能让陈观海抱着走。
三个人,四匹马,除了驮行李的,罗小锦带伤,陈观海带娃,反倒是马头上站着陆梨的裴夏,一身轻松。
这货,昨天晚上可是杀了一位五境的素师,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罗小锦已经嘀咕了一晚上——这人绝对有鬼。
今日赶路,速度稍缓,三个时辰后,巍峨的北师城墙终于近在眼前了。
官道汇流,人也开始多起来,密集复杂的情绪开始抵消祸彘的影响,让裴夏被折磨了半个多月的脑子,终于放松了一些。
罗小锦仍旧走在最前,直到靠近城门,她转头招呼了裴夏下马,跟在百姓后面排起了队。
裴夏牵着马凑过去,小声问她:“没个特权吗?”
呵,官宦子弟。
罗小锦朝着旁边空无一人的三个门洞努努嘴:“一个皇帝用的,一个官员用的,一个军情用的,您想走哪个?”
御道肯定不行。
“官道?”
“您是官吗?”
裴夏倒是有个举人的功名,但并没有官身。
悻悻地望了一眼,正要收回视线,远处却飞来一骑,手里举着面小旗子,减速都不带减速的,径直从旁边另一个门洞里冲了过去。
“那是……”
“战报吧,”罗小锦瞄了一眼,“最近北疆好像是打了几场胜仗,听说萧王也快回京了。”
女孩说完,抿了一下嘴唇。
昨夜听那果汉说,这秦州鲜美的精选荔枝,就是送到萧王府上的。
幽州萧王,那是个风评极好的王爷,据说在幽州的时候做了不少好事,后来北地失陷,数十万百姓扶老携幼拖家带口都要跟着萧王南归。
这些年,萧王在铁泉关统兵,传闻作战也十分英勇,挫败北夷进攻大小六十余战。
现如今的北师城,都说萧王是仁义智勇兼备的北境守护。
罗小锦没法因为一个女孩,就否定萧王的一切。
但正因为如此的人物都在习以为常地品尝鲜果,更让她觉得讽刺。
队伍不长,也没排多久,很快轮到了裴夏几人。
说是没有特权,也还是有一点的,城门司的士兵看到是掌圣宫的人,一些例行询问就都省略了,只做了基本的检查,就很快放行。
过了城门,脚下的路也换了规整白石砌成的大道。
此处,尚还不算是北师城内,在主城墙后,还有一道稍矮些的城墙要过,而两道城墙之间的,则是有名的北师城八坊市,是开放给外商交流易货的。
尽管还有些杂乱,但宽阔的街道,熙攘的行人,已经让裴夏头上的小陆梨瞪大了眼睛。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而且其中有很多衣着服饰、相貌体态明显别于翎国的外邦人,更让她大开眼界。
“裴夏裴夏!”
陆梨猛拍裴夏的脑袋:“那个姐姐,好大的桃子!”
裴夏耳朵立马就竖起来了:“哪儿呢哪儿呢?”
“那儿!”
“……不是,你说这个桃子啊?”
堂堂国相之子,看的罗小锦长出一口气。
她牵马停住脚步,看向裴夏:“裴公子,我们的任务是送你到北师城,半个多月来,你我都辛苦了,那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裴夏愣住了,顶着脑袋上的陆梨,转过头望着罗小锦:“这么大个北师城,你给我丢这儿?”
罗小锦想了一下,说道:“有伤,急着回宗门休养。”
“你刚才停顿是在想借口是吧?”
“……没有。”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裴夏把手拍的啪啪响,“你能不报恩?”
“是的,不报。”
“我擦咧,你这不要脸的程度和清闲子有的一拼啊!”
裴夏无奈地揪住罗小锦的衣袖:“姐,你好歹告诉我要去哪儿,找谁,成不?”
罗小锦疑惑地看着他:“相府不是你家吗?”
“我都十年没回来了。”
“呃……”罗小锦仰头想了一下,“找徐姑娘。”
裴夏更茫然了:“徐姑娘,是什么姑娘?”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罗小锦,连陈观海这个闷葫芦都有些错愕地看向了他。
罗小锦皱眉:“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徐赏心,”罗小锦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是你没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