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 偷上蜀山

暮霞和瓜瓜与小歪分开之处是在泰山娘娘庙。从侯府出来，往西南边走，顺着大路向前，到一个三岔路口，走一段北边的小路，上山，山顶就是泰山娘娘庙。每到泰山娘娘的生辰，会有连续三天的庙会，各种摊位从岔路口一直摆到庙门口，白天晚上都很热闹。小歪留在这里乞讨和看热闹，舍不得离开。

对，现在是晚上，人间有夜晚，暮霞终于看到了她想看的星星月亮，很美。她抬头看看天空，突然有些想哭，但她强行把眼泪咽了回去。

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看都看不过来，暮霞却没有像上次来时一样东张西望，她一心只想找到小歪。他们被人群推挤着，前前后后找了几遍，都没找到小歪，倒是有些饿了。三岔路口有个酒楼，上面的牌匾写着“太白酒楼”四个字，灯火通明，各种香味从里面飘出来。暮霞和瓜瓜熟练地进去，上二楼，偷吃。这楼上坐着的人，要么忙着喝酒，要么忙着说话，她们偷了好几桌的菜，都没有人发现菜少了。

楼下有个小台子，有个老人坐在上面，正在讲故事。他喝了一口水，慢慢讲：“这一回，我们说的是——救孤儿蜀山大侠遇险阻，遇仙人冲虚道长得灵药。”故事讲得跌宕起伏，暮霞和瓜瓜听得入神。

暮霞说：“我有个好主意——蜀山就在旁边，我们去蜀山拜师就好，不用费力去找不知道在哪儿的皇帝。”

“可那老头说，蜀山是专门捉妖的。我们是妖啊，不合适吧？”

“学会捉妖杀妖，我回妖界就能横行霸道，简直太合适了。”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我们要怎么上蜀山找师傅？只要我们一露面，就会被打死吧。”

他们身后一个包间里，有人哈哈大笑。暮霞拉着瓜瓜过去，从门帘的缝里张望。有两个穿褐色道士服的人正和一个穿普通服装的人喝酒，边吃边说边笑。

暮霞笑了，“好极了，有道士。应该就是蜀山的。”

瓜瓜说：“总不能见个道士就拜师吧？”

“当然不会。我要拜蜀山最厉害的掌门为师。”

没穿道士服那个说：“有两位真正的道长在，单老头居然敢班门弄斧，讲蜀山故事。他讲的故事里，可有一两分真？”

老一些的道士说：“五十年多前，掌门的确救过一个孤儿，就是现在的齐师兄，但内容几乎都是瞎编的。”

另一个说：“要是齐师兄知道，这老头说他哇哇哇哭着求掌门救命，那就——哈哈哈，我光想想就好笑。”

“那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年轻道士说：“掌门偶然路过，发现那个山村妖气冲天，于是赶紧飞过去。他到那里时，妖怪们已经各自散了。齐家所有人和牲口都死光，血流成河。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从尸体下面爬出来，一只妖怪正好在孩子附近啃尸体。你猜下面怎么着？”

“掌门过去杀了妖怪，救出孩子？”

“要是这样，齐师兄就不会被称为煞星了。没等掌门动手，五六岁大的齐师兄就徒手将那只妖撕成了碎片。”

“齐道长小小年纪就如此勇猛，难怪后来修为精进得如此之快。想来掌门之位必然属于这位‘天谴煞星’了？”

老一些的道士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只怕未必。当掌门可不是只看谁杀的妖怪多。”

“范兄想是知道什么内幕？”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继位典礼那天，再和孙老弟聊。我们酒喝得差不多，也该回山复命了。”

瓜瓜说：“听他们的意思，蜀山要换掌门。那你去拜谁为师啊？”

“先去看看。我要挑一个最厉害的。”

两个道士赶着牛车往蜀山的方向走，牛车上堆满了各种干果、点心和酒。暮霞和瓜瓜跟在后面。天上的月亮挺圆的，就好像妖界最热的太阳一样圆，光线却非常暗淡，周围的各种景物都变得模模糊糊的。不过，这朦朦胧胧的光线，倒是很方便他们跟踪。

走了一阵，年轻的道士说：“范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一股妖气？”

“嗯，从太白酒楼开始就有。而且这妖气很奇怪，时有时无。不用管，若是有妖怪想趁机到蜀山作乱，那就是他的死期该到了。”

“也对，一百年来，总共就只有一个妖怪敢去蜀山挑事。”

瓜瓜在后面嘀咕：“很快就有第二个了。不对，敢去蜀山拜师的妖怪，她可能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暮霞说：“瓜瓜，你要是害怕，到蜀山后你就赶紧走吧。”

“怕归怕，但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们从蜀山下来的时候，走了很久才走到县城。泰山娘娘庙在县城的东南边，按理说离蜀山更远。可是这次，她们却很快就到了山脚。牛车沿着路一直向上，穿过一道门。那道木门上写着“外山门”三个字。里面有一间茅草房，房门口飘着两盏灯笼。从房中出来两个人，和买东西的道士打招呼。四个人把牛车上的货物卸下来，却没有搬进房屋里，而是搬到一个圆圆的东西上。走近一看，暮霞想起来了，那是她们从大法阵出来后看见的石头平台。

瓜瓜说：“这个可能是用来运送货物的。我们上去？”

“上。”

她刚说完，那个平台就飘了起来。还好飘得不快，她们赶紧跳上去。平台上升，飞到树梢之上，然后朝山顶飞去。去买东西的两个道士飞在平台前面，像引路一样。这样上山倒是省事。中途她们躲在货物后面，重新施展了隐身术。平台没有飞到山顶，而是在半山腰降落，那里有一个白色石头砌成的广场，反射着月光。广场靠近山顶那一端，有一座高大的房屋，正中间的红色大门上写着“客堂”两字。石头平台降落之地是在大房屋侧面的一个小房子门口。两个道士把货物搬进小房子，暮霞和瓜瓜也跟了进去。

房子里靠墙放着一些厚重的大箱子，中间则立着着一排又一排的木架子，上面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们正忙着看房间里各种新奇事物，道士们出去把门锁上了。暮霞赶紧过去拽了拽门，打不开。这房子里没有窗户，月光透不进来。但有不少东西，微微发光。

“怎么办？”瓜瓜说。

“我们就在这里睡一觉，等他们开门再出去。我困了。”

借着微光，她们在一个半开的大箱子里，发现了很多布料，摸起来又暖又软。她们并排睡进箱子里，可真舒服啊。夜里，山上的凉意透了进来，他们将自己埋进了布料堆。

到了早上，几个小道士来开门时，暮霞才被惊醒。瓜瓜还在旁边熟睡，还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吧嗒，可能做梦吃东西呢。暮霞赶紧捂住他的嘴，又用另外一只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瓜瓜醒来，一脸迷茫。暮霞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道士们说说笑笑地搬东西。一个说：“我昨天去找范师叔，出一颗九转丹，买齐师伯赢。”

“我押陆师伯赢，所有宗派首领都喜欢他。”

“齐师伯杀过孽龙，救过蜀山，功劳最大。陆师伯除了擅长医术药物之外，还做过什么？”

“齐师伯好的时候自然好，若是发狂——”

第三个说：“行了行了，反正谁当掌门都轮不到我们，赶紧把东西搬到凝碧峰才是正事。”

凝碧峰，根据暮霞昨天听故事听到的，是掌门居住之地，看热闹和找师傅，当然都是去凝碧峰最方便。暮霞和瓜瓜还没来得及跳出箱子隐身，就过来了两个小道士。小道士合上箱子，将暮霞和瓜瓜一起抬了出去。落地，然后她们飞了起来，估计又是用昨晚那种平台搬运。飞了一阵，她们突然被扔在地上。难道是被发现了？瓜瓜赶紧拉着暮霞进入隐身状态。外面传来说话声、奔跑声。暮霞慢慢将箱子掀开一条缝，看见周围穿各色道袍的人跑来跑去，没有人注意这个箱子。他们趁乱爬出来，保持隐身。

“成字辈在天水院周围结小天罗阵，其余后辈弟子撤出内山门。”一个道士飞在半空发号施令。

天上不时掉下人类，摔在地上，有的掉地上后还能鲤鱼打挺站起，有的就直接躺地上不动了。

有人问：“怎么了？妖怪从大法阵杀出来了？”

“不是，是齐师伯。师伯突然发狂，入魔了。”

“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远远看见他一眼——双眼通红，看见墙砸墙，看见人砸人，像恶鬼附体一样。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和掌门交手。”两个道士往山下撤。

暮霞指着一道月洞门说：“我们快往里面冲。”

瓜瓜说：“我看这些道士都是往外冲。”

暮霞一边扯着他朝前跑，一边说：“哎呀，你没听说他们要结阵吗？万一又来个什么鬼阵挡住门，我们还怎么去找师傅？越乱越好，要是不乱，说不定我们根本没机会见掌门。”

她们冲进月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