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棋子

昏暗的牢狱,谢霜序的手指还停在闻笙的鼻息前,那微弱的呼吸已经彻底消失。她缓缓直起身,指尖沾上了一丝血迹,在光亮下显得格外刺目。

牢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清月三人闯了进来。他看到谢霜序瘫坐在地上,旁边有半个带血的馒头。

程尚书看到倒在地上的闻笙,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谢霜序站起身,袖中的手微微发抖:“这馒头好像不对劲。”她盯着闻笙的尸体,那句“你的命都是注定好的,你争不过天的。”在她耳边回荡,像是一句咒语,又像是一句警告。

程尚书看着好不容易送上门的线索,就这样没了,心中顿时火冒三丈“这下可好!好不容易抓住的活口,就这么没了!”他猛的转身,宽大的官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谢大人,你刚才就没发现一丝异常。”

谢霜序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她双腿有些发软,只是摇了摇头。

陆清月看着脸色苍白的谢霜序,心中一紧,以为她被吓到了,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谢霜序摇了摇头,目光依然停留在闻笙那张青白交错的脸上。她低声道:“他死了……就在刚才。”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明明上一秒还在和她说话,这说没就没,身为现代人谢霜序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程尚书见没人理他,知道谢霜序与陆清月关系好,敢怒不敢言的他愤怒的对外面的狱卒说道:“这馒头是谁送来的?带他来见我。”

“是”狱卒觉得氛围不对,赶紧逃丝的离开了,生怕牵扯到他。

陆清月已经蹲在尸体旁,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检查着闻笙的瞳孔、口腔和指甲。“嘴唇发紫,瞳孔扩散,死前有抽搐迹象…”他轻轻掰开闻笙的嘴,凑近闻了闻,“苦杏仁味…是断魂散。”

“断魂散?”程尚书脸色一变,“那不是…”

“宫廷秘药。”一直没说话的江临煕,漫不经心地接话,冷笑一声,“看来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牢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谢霜序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宫廷秘药意味着案件已经牵扯到皇室或高层官员,危险性直线上升。

“那…这还查吗?”程尚书一听到牵扯到了宫里。

“查!为什么不查。”江临煕生气道,“程尚书要是怕了,你可以回去,不过我还是会怀疑你的。”

“谁…谁怕了,查!”程尚书心虚的说道。回?他有回的去的余地吗?

这时狱卒战战兢兢地汇报:“大人,送饭的小六子…不见了。”

“废物!“程尚书终于有个发泄口,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木凳,“封锁所有出口,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这时周志带着皇帝的口谕来了,众人下跪。

“奉皇帝口谕,宣首辅陆清月,左御史江临煕,礼部尚书程青文,翰林院修撰谢霜序进宫需报案情进展。”

陆清月与江临煕对视一眼,这离三天还有时间,怎么就开始要问案情了。

“各位大人,陛下还在皇宫里等着各位,请跟咱家走吧!”周志柔声道。

乾清宫内,永安帝披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锁。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压抑的气氛。

“陛下,陆大人他们到了。”周志轻声禀报。

永安帝放下朱笔,抬眼的瞬间,谢霜序注意到他眼中有血丝。“诸位爱卿,案子查得如何了?”

陆清月上前一步:“回陛下,案情已有突破。但就在方才,重要证人闻笙在狱中暴毙,经查是中了断魂散。“

“断魂散?”永安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好大的胆子!竟敢用宫中药害人!”

江临煕忽然跪下:“臣斗胆,请陛下彻查内务府近三个月断魂散的出入记录。”

殿内霎时寂静。谢霜序看见永安帝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

“查!”永安帝突然冷笑,“朕倒要看看,是谁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程爱卿。“

程尚书一个激灵:“臣在。“

“你随江卿一起去查。”

程尚书额头沁出冷汗:“臣,遵旨。”

“谢爱卿。”永安帝突然点名,“听闻你是最后一个见到闻笙的人?”

谢霜序心头一跳:“回陛下,臣确实与闻笙有过交谈,但他毒发,臣…未能阻止。”

永安帝目光如炬:“他有交代什么?”

陆清月从袖中拿出了那些名单以及银子和钞票,“陛下,这些都是闻笙身上的,据他所说是在给事中周涛府中找到的。”

周志微微一愣,连忙上前,接过陆清月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名单,勃然大怒:“好!好的很那!周志这就是你向朕推荐的人,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皇帝直接将纸扔了下去,周志捡起来,一看并不是自己命令周涛的那份,而是一份科举舞弊的名单,上面有这次的主考官——伯庸和周涛。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一份……

他赶紧跪了下去:“奴才有眼无珠,还请陛下责罚。”

“责罚?该责罚的是周涛和伯庸,陆爱卿,谢爱卿朕命令你们去查,如属实直接抄家。”

谢霜序与陆清月异口同声道:“臣遵旨。”

出了宫,天已经黑了,谢霜序这才向陆清月问出自己的疑惑:“陛下为什么不将名单上面的一起拿呢?还有那份名单根本不是闻笙身上的那份,你……”

一只大手捂在谢霜序的嘴上,陆清月四下望了望,凑近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领着谢霜序穿过宫墙阴影,直到确认无人尾随,才在一株老槐树下停住。月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为这场密谈平添几分隐秘。

陆清月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道:“如过我将那份名单都交出去,你觉得陛下会都处罚那些人吗?”

谢霜序瞳孔微缩,今日给的那份名单上陛下都只说了这次的两个考官,其他人提都没提,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陆清月继续说道:“这就是皇帝,他要的是忠臣帮他牵扯奸臣,于是在奸臣里打压一两个出头的,但又不会一梆子打死,既不会寒了忠臣的心,又给奸臣杀鸡儆猴。”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谢霜序的脊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要让她来当考官了,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她不仅是个穿越者,更成了一枚不自知的棋子。而棋盘对面,是能够轻易取人性命的可怕对手。

“走吧。“陆清月轻推她的肩膀,“天快黑了。“

谢霜序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被夜色吞噬的朱红色的大门,脑海中又回荡着闻笙临死前的话。

——“你争不过天的”

她咬紧牙关,她不信命,无论身处何时,管他是真是假。

“那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