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云台峰顶,野菊簇生。
一行北归大雁鸣声清远,乘风而行,既无鹰隼振空的凌厉,也无燕雀的匆促。
大雁不疾不徐,在空中稳稳而行。
陆鸣抬头看去,福至心灵,手上剑势再度出现变化。
“苍松迎客,这一招看似起手做礼,但藏势于锋,动则如山洪泻顶,迅若奔雷。”
“但是.....”
少年手中剑招藏而不发,蓄而不泻,如雁横空,不疾不徐。
转身间,离得最近的周青,顿觉脖子生出一片凉意。
他下意识后退,而陆鸣却再次说道:
“起手不出,继续藏势,有时候慢一步,也是快一步!”
“你不出手,那就没有破绽!”
楚昭华跟着口中默念,她听得极为认真。
六名剑宗弟子中,她虽然不能修行内功,但论剑招上的领悟,她当是第一。
剩下的剑宗弟子围成一圈,他们表情认真,并指模仿。
虽然圈中的少年,看着年纪比他们小上一截,但一天练下来,他们内心早就归于平静。
对少年的‘惊人之语’已经习以为常。
“好了,今天就练到这,回去好好领悟。”
“我得下山了。”
陆鸣看天色渐冥,转头向山路而去。
不知小妹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再晚回去,怕是吃不上了。
“大师兄!”楚昭华急匆匆赶了过来,将一块东西塞进陆鸣袖中,不等陆鸣出声,就跑开了。
“黄精?”
陆鸣一眼认出这是一块起码10年份的野黄精。
“师兄家里开药铺,这是师妹的一点心意,就当是束脩了。”
山林中,声音宛若黄鹂清脆。
而那道曼妙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山道上。
陆鸣失笑摇头。
“哪有师妹给师兄束脩的。”
“只是楚师妹上哪儿挖这么大一块黄精,可真是....”
他将黄精仔细包裹,接着贴身放好。
下山途中,天色愈发黑暗,陆鸣不断纵跃,尽管山势陡峭,他也没有半点停歇。
但赶到华阴县城时,暮鼓已经敲完。
宵禁开始。
此时肯定是不能再走县城大门的,而华阴县地处要冲,县城围墙高度足有一十二米。
这个高度,一般轻功都难上去。
但陆鸣却只是绕到火光暗处,一个纵跃就轻松上了墙头。
而守城的巡检司只隐隐感觉头顶飞过去一只夜枭。
殊不知,陆鸣已经翻身落在了坊市那连成一片的屋檐顶部。
“有了内功,果然不同!”
他轻踩屋瓦,找准青牛坊积善堂的方位就赶了过去。
夜风扑面,市井气息让他眼睛舒服地眯了起来。
“山上冷清,还是山下住着舒服。”
“而且我也习惯了这里的平静日子。”
可仅是闭上片刻,陆鸣就陡然睁眼。
一阵吵闹呼叫声从不远处传来,而且火光震天。
“走水了?”
陆鸣皱眉嗅动鼻翼,但空气中并无柴木烧焦的味道。
反而随着那一阵阵哭喊声传来。
陆鸣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哎呀!个驴日的采花贼,把总镖头的千金掳走了,快追!”
“你个闷怂,你跑得过那驴日的吗,快去牵马!”
“牵马!”
只见三四名穿着镖头衣服的人从大院中冲出,不断呼喝下,十几个趟子手就冲向了马厩。
而路过的巡检司跟衙役也一同加入了追捕。
他们明显知道,这出事府上住着什么人物。
一个个拿着火把,靠着对坊市的熟悉,就追了上去。
“速去通报巡检刘大人,让他务必赶在那贼人出城前,通告戒严!”
“不能疏忽给他放走喽!”
“事后让我出多少银子都可以,但小女千万...千万不能有闪失。”
陆鸣竖着耳朵听了个仔细。
他念头一动,随即气通目窍,一眼就看清了那院落角楼上挂着的镖旗。
“震远....镖局?”
陆鸣此刻有些纠结,毕竟华阴县城的镖局给他的印象都不怎么样。
一如那虎啸镖局。
而华阴地处要冲,镖局不少,但这个震远镖局,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陆鸣看向右侧,不远处就是青牛坊。
左侧刚好是震远镖局的大院。
正前方,则是那帮镖局趟子手追捕的方向。
他寻思不过几息,就轻轻一笑。
夜风中,少年双目含星。
“路见不平,若不相助,我辈习武所谓何来?”
“夜闯民宅,强掳民女,这种人不杀。”
“我又何谈什么练剑!”
当即腰间长剑出鞘,一时寒芒如雪,杀气四溢。
少年全力提气,纵跃间,飒沓如流星。
他不断踩着屋瓦之上,发力通窍不说,内力更是在经脉中如液沸腾。
全力施展下,他竟赶上了前面的奔马。
而正在街道上奔袭的趟子手一扭头,就看见侧边屋檐上,人影一闪而过。
等他再定睛看去,已经出现在了前方!
“啪啪啪!”孙定远手中鞭子不要命似的抽在马臀上,他胯下的凉州大马平日里宝贵极了。
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府上大小姐被贼人掳走。
若是追不回来,他震远镖局名声落地不说,总镖头更如何向嫂夫人交待。
孙定远一想到主母,就浑身一个激灵。
“入他娘的!”
“那驴日的怎么跑的比马还快!”
但就在他急得大骂时,身侧屋檐上突然飞下来一个人。
只见他一脚点在招幌顶部,借力纵身,直接从右边飞到了左边屋檐上。
“哎呀,我入你.....”
孙定远刚惊得抬头,就看见那少年纵身间,突然回头喊道:
“贼人在左,你们去包他后路,我去追他!”
说完,他就纵身消失在黑暗中。
而那速度竟然比孙定远这胯下的凉州大马还要再快上一截!
孙定远被惊得愣神。
但迎面劲风一吹,他迅速回过神冲后方大喊道:
“跟着我!”
唿哨间,数匹凉州马再次提速。
“老七,去巡检司将最近的北大门看好喽,守不住,你那三房小妾就别想了!”
马背上,一个糙脸汉子腾地下就炸了,他话都来不及讲,手向后一招,带人就冲向了北大门。
而另一头坊市上面。
陆鸣终于拼着内气损耗追上了那淫贼。
“入你娘的,你这轻功,是打娘胎里就练的吗!”
精瘦汉子目光闪烁,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这少年突然斜刺里就冲了出来。
脚下只是一踩瓦片就窜到了他前面,若不是他轻功绝妙,差点就自己撞在了对方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