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艾丹的战马在雪原上喘着粗气，马蹄铁敲击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身后，二十名骑士已减员至七人。三天前，他们在黑铁领的伏击中失去了战友，也失去了所有补给。此刻，他们唯一的希望，是前方那座被冰雪覆盖的古老城堡——传说中，独角兽的祖先曾在此沉睡，它们的犄角能斩断世间一切谎言。

“大人，前面是‘霜脊要塞’。”副官莱恩勒住缰绳，他的斗篷上结满冰霜，“但据我所知，这里早已被遗弃了五十年。”

艾丹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天际，乌云翻滚如墨，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自逃离王都以来，他无数次在梦中看见父亲的身影——那个总是用独角兽纹章擦拭佩剑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血泊中，用染血的手指指向北方。

“去霜脊要塞。”他低声说道，声音被狂风撕碎，“那里有我们需要的答案。”

要塞的大门在风雪中吱呀作响，铁锈与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艾丹点燃火把，火光照亮了墙上斑驳的壁画——独角兽在星河中奔腾，它们的犄角闪烁着银光，而画中的人类，正跪地膜拜，仿佛在祈求救赎。

“这些壁画……”莱恩的声音突然颤抖，“大人，您看他们的眼睛。”

艾丹凑近壁画，瞳孔骤然收缩。壁画中人类的瞳孔，竟与影月教徒祭坛上的怪物如出一辙——漆黑如墨，没有眼白。

“这不是神话。”他猛地后退一步，剑锋出鞘，“霜脊要塞，藏着影月教的秘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艾丹转身时，正看见一头三米高的冰霜巨兽从地底爬出，它的身躯由冰块与骸骨拼凑而成，每一步都让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守卫者！”莱恩惊呼，“大人，这是霜脊要塞的传说——只有被诅咒的人，才能唤醒它！”

艾丹的剑尖燃起幽蓝火焰。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紧握的独角兽纹章，想起凯恩死前的冷笑，以及国王眼中那抹熟悉的阴鸷。

“诅咒？”他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要塞中回荡，“白石堡的血脉，本就是诅咒的化身！”

他纵身跃向巨兽，剑光如流星般划过。冰晶与血肉飞溅中，巨兽的哀嚎震落了要塞顶部的积雪，而艾丹的左臂，已被冰锥刺穿。

巨兽倒下时，艾丹在它的颅骨中发现了一枚水晶。水晶内部，流转着与独角兽纹章相同的幽蓝光芒。

“这是……”莱恩的呼吸急促起来，“独角兽之泪？”

艾丹将水晶按在胸前的纹章上，光芒瞬间暴涨。壁画中的星河开始旋转，地面上浮现出古老的文字——那是独角兽一族的语言，而艾丹，竟能毫无障碍地读懂。

“当人类觊觎永生，独角兽便成为祭品。”

“当谎言覆盖大地，血色黎明终将降临。”

“唯有以独角兽之泪为引，以血脉为代价，方能斩断谎言的根须。”

艾丹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终于明白，白石堡的祖先，曾是独角兽一族的守护者。而五十年前那场屠杀，并非叛乱，而是人类王室为了独角兽的永生之力，与影月教联手发动的阴谋。

“国王……”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刻骨的恨意，“他想要的不只是权力，还有独角兽的血液。”

第七日后，艾丹带着“独角兽之泪”回到王都。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欢迎，而是全城戒严。黑铁领的军队已包围王宫，而国王的宝座上，此刻坐着一个身披黑袍的男人——影月教的大祭司，手中把玩着那枚本该属于国王的金柄匕首。

“你回来得比预期中快。”大祭司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不过，也省了我去霜脊要塞的麻烦。”

艾丹的剑锋直指对方咽喉：“国王呢？”

大祭司轻笑一声，突然扯下黑袍。他胸前，竟嵌着半块独角兽纹章，与艾丹的那一块完美契合。

“他？他早就成了我的傀儡。”大祭司的指尖划过纹章，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白石堡的血脉，果然是最完美的祭品。可惜……”他突然抬头，目光如炬，“你父亲太愚蠢，竟妄想用忠诚掩盖真相。”

艾丹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昨夜潜入王宫时，在密室中发现的秘密——那些被囚禁的孩童，他们的脖颈上，都烙着与影月教祭品相同的印记。

“你们在制造新的‘独角兽’？”他握紧剑柄，声音中带着冰碴，“用人类的灵魂，喂养邪神？”

大祭司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刹那间，黑铁领的军队如潮水般涌入广场，而他们的首领——那个曾与艾丹并肩作战的骑士，此刻正举着燃烧的火把，走向王宫地窖的方向。

“你以为，我为何留你活到现在？”大祭司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因为独角兽之泪，需要完整的血脉才能激活。而你……”他突然大笑起来，“就是你父亲留给世界的最后一份礼物。”

地窖深处，艾丹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数百名孩童被铁链锁在祭坛上，他们的胸口插着匕首，鲜血顺着沟壑流入中央的水晶池。池中，一头半透明的独角兽正在挣扎，它的身躯被黑雾缠绕，而眼睛，却与艾丹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永生’的代价。”大祭司站在祭坛边缘，手中高举着独角兽之泪，“当人类与独角兽的灵魂融合，便能获得神的力量。而你……”他突然转向艾丹，眼中闪烁着疯狂，“将成为第一个成功的祭品。”

艾丹的剑锋颤抖起来。他想起修道院神父的话，想起莱恩临死前拼死送出的情报——“要塞深处，藏着白石堡最后的希望。”

“不。”他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独角兽的灵魂，永远不会屈服于谎言。”

他猛地扯下胸前的纹章，将其与独角兽之泪一同按入祭坛。刹那间，幽蓝火焰冲天而起，地窖中的黑雾被瞬间撕裂。而艾丹的身体，正在火焰中逐渐透明。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艾丹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古老而威严，仿佛来自星辰深处：“白石堡的子孙，你愿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真相的觉醒吗？”

“我愿。”艾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火焰中，他看见了自己的过去——父亲在书房中焚烧密信，母亲在月光下抚摸独角兽纹章，还有他自己，在战场上挥剑斩杀敌人的瞬间。而这一切，都被一个无形的手操控着，如同提线木偶。

“醒来吧，被诅咒的骑士。”那声音再次响起，“你的剑，将斩断谎言的锁链。”

艾丹猛地睁开眼睛。他的身体已化为半透明，但手中的剑，却燃起了真正的星光。他望向祭坛上的大祭司，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怜悯。

“你永远不会明白。”他轻声说道，剑锋划过虚空，“独角兽的力量，从不在血肉，而在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