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摆脱了追踪者,但生存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陈垣的心头。腹中的空鸣和喉咙的灼烧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后室并非仅仅是空间异常和实体横行,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在这里同样是致命的威胁。
他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死角坐下休息,悲鸣幼兽则蜷缩在他的脚边,那条受伤的后腿依然不敢着地,但它看向陈垣时,那种全然的依赖感愈发明显。之前的惊险逃亡,似乎在它简单的认知中,将陈垣标记为了可以依靠的“同伴“或者“首领“。
陈垣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笔记本和笔,借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开始记录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关于后室的环境特性,关于实体的行为模式,关于自己那奇异的能力……他需要整理思绪,也需要留下记录,万一……万一他没能走出去,这些信息或许对后来者还有价值。
写了没几行,饥饿感再次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一阵头晕眼花。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刻寻找食物和水。
“走吧,小家伙。“他尝试着向悲鸣幼兽传递“寻找食物“的意念,同时站起身。
悲鸣幼兽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了他。
在Level 0寻找可靠的补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网络上的零星信息提到过,这里偶尔会出现一些看似正常的物品,比如包装完好的饼干,或者瓶装水。但这些往往是陷阱,要么物品本身有毒,要么就是某种实体的诱饵。
陈垣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搜索着经过的每一个角落。他利用自己的感知能力,试图分辨周围环境中的“情绪流“变化。他发现,某些区域的恶意或混乱感特别强烈,他会下意识地避开这些地方。而另一些地方则相对“平静“,尽管依然压抑。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他在一个房间的角落发现了一滩浑浊的液体。那液体呈淡黄色,看起来像是积存已久的雨水,但在这没有窗户、永恒干燥(除了地毯的潮湿感)的后室,这显然不合常理。
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没有明显的气味,触感微凉。他犹豫着是否要冒险尝一点。
他的感知能力似乎对这种无生命的物质反应不大,无法判断其是否安全。他甚至尝试向那滩液体“释放“探测性的信号,但只感受到一片死寂的“无回应“。
这时,脚边的悲鸣幼兽突然对着那滩液体发出了一阵不安的低吼,身体微微后缩,传递出明显的“厌恶“和“警告“信号。
陈垣心中一动。他看向悲鸣幼兽,尝试传递“这个不能喝?“的疑问意念。
幼兽的回应是更加用力的低吼和后退。
陈垣立刻打消了饮用这滩液体的念头。看来,这个小家伙的直觉,或者说它作为后室“原住民“的本能,比自己的判断更可靠。
他们继续前进。饥饿和干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不久后,陈垣又在一个墙角发现了一些东西——几块看起来像是某种风干肉块的东西,散落在地上,颜色深褐,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霉菌。
这一次,陈垣没有立刻去碰。他先是观察悲鸣幼兽的反应。
幼兽凑上前去,用它那裂口状的鼻子嗅了嗅,然后抬起头,对着陈垣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带着些微兴奋感的低鸣,传递出的情绪不再是厌恶,而是一种…渴望?
“这个可以吃?“陈垣再次尝试用意念沟通。
幼兽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再次对着肉块发出低鸣。
陈垣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他捡起一块肉干,仔细检查。肉质很硬,霉菌看起来也不太妙。但在这种环境下,有的选择已经很奢侈了。他用工具刀刮掉表面的霉菌,然后切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犹豫了一下,递到了悲鸣幼兽的嘴边。
同时,他持续释放着安抚和“分享“的信号。
悲鸣幼兽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似乎对这种主动靠近和喂食的行为感到意外和警惕。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颅对着肉块,停顿了几秒钟。陈垣能感觉到它内心的挣扎:饥饿的本能和对未知的恐惧在交战。
最终,饥饿战胜了恐惧。幼兽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如果那蠕动的红色软组织算是舌头的话),飞快地将那一小块肉卷入口中,囫囵吞了下去。
吞下之后,它立刻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几秒钟后,似乎没有感到不适,它才放松下来,再次对着陈垣发出渴望的低鸣,甚至用头又蹭了蹭他。
陈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看来这肉干至少是无毒的。他自己也切了一小块,刮掉霉菌,放入口中。肉干又干又硬,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但确实能提供一些能量。
他没有吃太多,将剩下的大部分分给了悲鸣幼兽。小家伙吃得很急,显然是饿坏了。看着它进食的样子,陈垣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只来自噩梦维度的怪异生物,此刻竟然真的和他建立起了一种初步的…共生关系?
在接下来的探索中,陈垣更加注意观察悲鸣幼兽对环境的反应。
他发现,幼兽似乎对墙壁上生长的某些特定种类的霉菌或苔藓有着明显的趋避性。遇到某些颜色的霉菌,它会远远绕开,发出警告的低吼;而遇到另一些看起来同样恶心的苔藓时,它却会主动上前舔舐几口,似乎能从中获取水分或某种必需的物质。
陈垣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这一点。每当遇到可疑的物质或潜在的“补给“时,他都会先让悲鸣幼兽去“鉴定“一番。这个小家伙,俨然成了他的移动“毒物探测器“和“资源筛选仪“。
依靠悲鸣幼兽的这种特殊能力,他们又找到了一些勉强可以食用的菌类和一处能渗出相对“干净“液体的岩壁裂缝,暂时缓解了生存危机。
然而,好景不长。陈垣很快发现,Level 0的环境似乎真的在“变化“。之前走过的一些通道,再次返回时竟然变成了死胡同;某些墙壁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微妙的移动;那种令人心悸的空间扭曲感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这个层级本身,就像一个活着的、不断蠕动变化的巨大迷宫,随时可能将困在其中的人彻底吞噬。
资源依然极度匮乏,他们找到的食物和水只能勉强维持生存。而且,依靠悲鸣幼兽的能力终究有限,它只能分辨某些特定的物质,对于更复杂的危险(比如伪装成补给的实体或陷阱)则无能为力。
陈垣意识到,仅仅在Level 0徘徊,依靠这只受伤的幼兽进行探索,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稳定的环境,需要…离开这里。
他看着脚边因为舔舐了苔藓而稍微精神了一些的悲鸣幼兽,心中更加坚定了驯化的决心。
这个小家伙是他的第一个“伙伴“,也是他验证能力的开始。但要在这后室立足,甚至找到回家的路,他需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悲鸣幼兽“。
他需要一支军团。
一支由他亲手驯化、能够适应后室规则、足以对抗一切威胁的…实体军团。
而现在,他必须先找到更强大的“潜力股“,并想办法,将它们纳入麾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无尽延伸的、变幻莫测的黄色迷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