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学艺

想到那日徐嬷嬷说的话,何晚棠纠结万分,最终还是来到了柳姨娘院中。

柳姨娘的院子比何晚棠想象中还要破败。

推开那扇掉漆的院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草药苦涩的气息。院角的青苔已经爬上了石阶,几株瘦弱的芍药在风中瑟瑟发抖。

“柳姨娘,这是我小娘新配的药,比府医开的温和些。”何晚棠将药包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房间简陋的陈设。

褪色的帐幔上打着补丁,茶具是粗瓷的,连烛台都生了锈。自从主母开始克扣何晚芷的药钱,柳姨娘的处境越发艰难了。

柳姨娘正倚在窗边绣花,闻言头也不抬。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消瘦的脸庞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

她曾是扬州有名的瘦马,如今却像一株被风雨摧残过的海棠,只剩下倔强的枝干。

“四姑娘有何贵干?”柳姨娘冷冷地问道,手中的针线不停。

何晚棠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她知道柳姨娘与白姨娘素有嫌隙,这次贸然前来,无异于踏进龙潭虎穴。

但她更清楚,若想在这深宅大院中杀出一条生路,就必须学会这些风月场上的本事。

“听说姨娘近日睡得不安稳。”何晚棠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放在桌上,“这是上好的雪蛤膏,专治咳疾。我听周妈妈说,主母最近夜里也咳得厉害。”

柳姨娘手中的针突然停住了。她缓缓抬头,目光如刀般刮过何晚棠的脸庞,最后落在那只精致的瓷瓶上。

“四姑娘想要什么?”柳姨娘的声音依然冰冷,但何晚棠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丝松动。

“想跟姨娘学箜篌。”何晚棠直视柳姨娘的眼睛,不躲不闪。

“作为交换,我可以保证三姐姐今后都能用上最好的药。”

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远处传来丫鬟们的嬉笑声,更显得这方寸之地的寂静令人窒息。

柳姨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指节因常年弹琴而略显粗大,却依然修长优美。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柳姨娘突然笑了

“罢了,每日申时过来,别让人看见。”

就这样,何晚棠开始了她的秘密训练。

每天申时,当府中众人都在小憩时,她就会悄悄溜到柳姨娘的院子。

柳姨娘从箱底取出一架尘封已久的凤首箜篌,琴身上的螺钿已经有些脱落,但音色依然清亮动人。

“手腕要放松。”柳姨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脂粉香。

“指尖要像抚摸情人的脸一样轻柔。”

何晚棠的手指在琴弦上笨拙地移动,不一会儿就磨出了血泡。

柳姨娘看也不看,只是冷冷地说:“继续弹,等血泡破了,结痂了,就不会再疼了。”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何晚棠咬着嘴唇,强迫自己继续练习。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滴在琴弦上,发出细微的“嗒“声。

“错了!”柳姨娘突然用竹尺打在她的手背上,“《霓裳羽衣曲》第三段要轻快如蝶,不是像你这样死气沉沉!”

何晚棠的手背立刻肿起一道红痕,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弹奏。

她知道,为了学到真本事,这点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

回到自己房中,何晚棠还要继续跟着白姨娘研习医术。烛光下,白姨娘心疼地看着女儿满是伤痕的手指,却也只能含着泪为她上药。

“疼吗?”白姨娘轻声问道,手中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何晚棠摇摇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不疼。”

她看着烛光下母亲憔悴的面容,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夜深人静时,何晚棠常常独自在窗前练习指法。

月光如水,照在她缠满纱布的手指上。她想起白天柳姨娘弹琴时的风姿,那种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妩媚,是她从未在深闺中学到过的。

“指法不对。”她自言自语,模仿着柳姨娘的语气,“要像抚摸情人的脸一样轻柔。”

就这样日复一日,何晚棠的手指从最初的满是血泡,到后来渐渐长出了茧子。她的琴技也在柳姨娘的严苛教导下突飞猛进,已经能完整地弹奏好几首名曲。

一个雨天的傍晚,何晚棠像往常一样来到柳姨娘的院子。推开门,却看见柳姨娘罕见地没有在绣花,而是站在窗前,望着雨幕出神。

“来了?”柳姨娘头也不回地说,“今天不教新曲子了。”

何晚棠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不安。难道柳姨娘要反悔?

“我要教你点别的。”柳姨娘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何晚棠从未见过的光芒,“教你如何在男人面前弹琴。”

她从箱底取出一件素白纱衣:“换上这个。”

何晚棠接过纱衣,手指微微发抖。这衣服薄如蝉翼,穿上后几乎能看见肌肤。

她犹豫地看向柳姨娘,后者却只是冷冷地说:“怎么?不敢?”

“我......”何晚棠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换上了纱衣。凉意立刻渗透进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

柳姨娘上下打量着她,突然伸手解开了她的发髻。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垂到腰间。

“记住,”柳姨娘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男人最喜欢看的就是欲拒还迎的姿态。弹琴时,眼神要似看非看;低头时,要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她示范了一个动作,何晚棠惊讶地发现,平日里刻薄的柳姨娘,此刻竟如换了个人一般,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万种。

“现在,你来试试。”柳姨娘将箜篌推到她面前。

何晚棠深吸一口气,按照柳姨娘的教导开始弹奏。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舞动,身体随着旋律微微摇晃。纱衣下的肌肤若隐若现,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更添几分柔弱之美。

“不错。”柳姨娘难得地称赞道,“但眼神还不够。要像这样......”

她突然贴近何晚棠,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何晚棠闻到了柳姨娘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混合着一丝苦涩的药味。

“记住,”柳姨娘的声音轻如耳语,“真正的诱惑不在于裸露多少,而在于让男人觉得,再多一寸就能看到全部,却永远差那么一点。”

何晚棠的心跳突然加速,脸上泛起红晕。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那么多达官贵人愿意为柳姨娘一掷千金。这种风情,确实不是寻常闺秀能学得来的。

雨声渐大,敲打在窗棂上。何晚棠继续练习着,渐渐找到了感觉。她的动作越来越自然,眼神也愈发到位。

“很好。”柳姨娘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就到这里。记住,明日赏花大会,这是个机会。”

何晚棠猛地抬头:“姨娘怎么知道?”

“这府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柳姨娘冷笑一声,“去吧,好好准备。”

回到房中,何晚棠辗转难眠。

明天就是崔家寿宴,她将第一次在人前展示这段时间的所学。成败在此一举,她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窗外,雨停了。一轮明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下清冷的光辉。何晚棠看着自己伤痕累累却日渐灵活的手指,心中既紧张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