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喷出的热水淋在后背上有点发烫，王腾却不在意。用手将滑腻腻的香皂涂满全身，使劲用毛巾搓着身上早已被水冲掉的血迹。
水蒸气把浴室的镜子糊的只剩个轮廓，上前擦了一下镜子，照映出王腾现在的模样，浓眉大眼，略显稚嫩的面庞，粗糙的皮肤，凌乱的头发，整个身体略显瘦弱。
王腾直勾勾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沉浸在过往的记忆里，好长一段时间。
一直到热水突然变凉，王腾才回过神来。
弟弟在镇上上学，家里没人，王腾光着屁股走了出来，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穿好。
强忍着不适，拿塑料袋将之前穿的衣服装好走出家门。
烧了衣服，等它化为灰烬，王腾才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还没到换班时间，王腾不知门房是什么情况，得抓紧换工作服继续去站岗。进入宿舍后，大家都在呼呼大睡，都是夜班，没人敢在白天闹腾。
王腾还是尽量动作轻点，换好衣服就朝着门房走去。
来到门房，看见门房内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看到王腾回来，热情地招呼道：“回来了啊。门房没什么事，要不今天我替你看着？”
王腾笑着摇头，“不了，李叔。”
简单聊了几句，男子就骑着摩托车走了，只是王腾在男子脸上隐约看到了一丝古怪的神色。王腾若有所思，突然发现，他跟男子聊天时，一直带着笑容。
察觉到自己的表现异样，王腾又是一阵出神。
“班长，班长。”
王腾被来人轻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张扬，你怎么来了？”
王腾姑父发生的事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早已传遍了整个十八连，张洋听说后就一直比较担心王腾，他的哨位离门房不太远，已经来回几趟借故来看王腾，这次刚来就看到王腾一脸神色复杂的样子。
张扬明白王腾的心情，谁遇上那样的事都会被吓得六神无措。
张扬安慰了几句好友，确定王腾没什么事，才朝着自己的哨位走去。
帐篷再次恢复安静，王腾呆呆坐了一会，才用纸包着手机给表弟发了一个短信，大概说了说情况，让他尽快回来，家里那鸡鸭猪需要有人喂，王腾可没太多时间。
整个一下午，王腾极度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晚上快九点时，太阳落山，暮色降临，成片的红花像浸了血的红绸布一样，在风里翻卷，胃里顿时一阵恶心，王腾跑出帐篷，在一个角落里干呕起来。
吐完后才觉得轻松许多。
换班后，大家都去吃饭，王腾躺在床上，实在没有胃口，也不想动弹。
张扬吃完饭，拿着俩刚出笼的馒头来到宿舍，看见王腾躺在床上发呆，叫了他一声。把馒头递给王腾，“多少吃点吧，腾儿。”
“嗯”王腾点头道。
张扬看王腾有点噎，又从隔壁床上的包里翻出一袋榨菜递给王腾，“就着馒头吃，没事吃吧，军儿不会介意的。”
王腾还没说话，闻声走进来的李军翻了翻白眼，调侃道“扬儿，你拿我榨菜卖人情，心眼都让你长了。”
张扬转头笑道：“咱三谁跟谁啊。”
“腾哥，还有午餐肉，你要吃吗？”李军笑着道。
王腾摇了摇头，笑着道：“榨菜就挺好，配馒头正合适。”
三人都是一个村里的，大家从小光着屁股长大。近三年王腾一直生活在姑妈家，他和其他两个发小联系就少了许多。每年暑假正好借着十八连招聘保安的机会，王腾都把他俩叫来，将三人安排在同一个班上。
因此，平日里有什么事，王腾尽量对俩发小多一点照顾。
放哨的时候难免会瞌睡，王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十人的保安队伍，除了几个班长，就属他俩最舒服。
只是这个暑假过完，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以后联系都只能靠打电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姑父那边没什么好消息，据说人一直在ICU，能不能活下来大概率要看天意。
王腾这边情况不太好，自从那事发生后，他的食欲越来越差，闻到肉味就想吐，这个情况被发小们发现后，都想让他去医院看看。
王腾觉得自己可能得了晕血后遗症，也有可能心理上出现问题，有时感觉梦里有血点子滴到下巴还带着余温，惊醒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口水。
“不小心得小三阳就够郁闷了，再一下子给自己整抑郁，可真够悲催。”睡醒后的王腾嘀咕道。
“你在说什么？”
张扬突然在王腾耳旁出声道。
王腾吓一跳，没好气的推了推张扬，警告他道：“你以后离我远点，迟早被你吓成神经病。”
张扬有点冤，只挠了挠头应道：“你这最近一直不对劲，我这不得盯着你啊。”
“艹，我哪不对劲了，我好得很。”王腾嘴硬道，“今天早上吃啥啊？不会又是腐乳热馒头吧？”
“还真是，你咋知道的啊。”李军闻声回道。
“老远就闻见那味了，军儿，把你那老坛酸菜泡面给我一个，我开开胃。”王腾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还得多吃点碳水化合物，维持一下基本盘。
看着热气腾腾的泡面，王腾咽了咽口水，心里告诫自己，一个大男人，连这点小困难都过不去，那可真够丢人。
一口气吃完，忍着胃里的不适，王腾招呼大家排队去换岗。
接下来的几天，王腾主要做一件事，让脑子专注于当下，如果走神了开始胡思乱想就把思绪再拉回来。
大学开学前一个星期，王腾离去前着重给老弟交待了一番。
随后，王腾又把张扬和李军拉到一旁，低声道：“我走后，你俩估计得换岗，不过都要开学了，不想干也可以提前离职。”
“每年都这样，今年虽有点特殊，但没人敢欠你们工资。如果有事，给我打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王腾明显感觉自己精神比前段时间好很多，至少睡眠上没什么问题，不会再做噩梦，接下来就该锻炼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