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张角之死,真假难辨

张角已死?

那个号称大贤良师、天公将军,一己之力掀起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死了?

便是如李燮这等深沉之人乍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有些失措起来。

片刻之后,冯巡率先喊了一声妙计,言称张阙编造的这个谎言,必然能震动下曲阳城内黄巾,搅乱贼众人心。

不过,随即郭典又摇头反问,若是张宝不信,那又该如何?

张阙没有解释原因,只是一力坚持张宝肯定会信。

尽管对于张阙这没来由的笃定,将信将疑,但由于事先早有约定,全军都得听张阙号令,所以李燮等人一番沉默之后也不再多言。

张阙见状便又对着众人说了一番话,做了些布置。

随后才在昏黄的暮色当中,缓步归营。

“少君,为一方主帅的滋味如何?”

营门口,戏志才未言先笑,却也是不知道等了多久。

张阙苦笑一声,“什么主帅,一个没有天子诏命的假主帅而已。”

“名者,实之宾也。不管有没有诏命,只要实权在少君手中,少君就是毋庸置疑的主帅。”戏志才挑了挑眉毛,“难道那几位府君赶跑董卓之后,就出尔反尔了?”

“那倒也不是。”张阙摆了摆手,“只是一下子要负责将近十万人的生死存亡,有些忐忑不安罢了。”

戏志才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少君一贯胆大包天,原来也有不安之时。”

“怎能不安呢?遥想半年之前,我还是个手握钢刀都会打颤的文弱之徒,如今却……”张阙看了看周遭探头探脑看着两人谈话的兵卒,将话咽回了肚子,对着戏志才招了招手,准备往营内走去。

然而,正在这时,身后一阵马蹄声响,却是曹操飞身而至,短腿一个扑腾就翻下马鞍,随即拉着张阙,一路小跑至大帐内,仔仔细细掩住了帘门后,才喘着粗气说道:“公高,我总觉得你的计划有些不妥之处。”

被莫名其妙拉着跑了一路的张阙,闻言更加莫名其妙了,片刻之后,恍然道:“可是孟德对于我对你部的安排觉得不满,这样吧,我将你部和郭太守部调换一下,你去夺城如何?那里缴获会比较多些……”

“我说的不是这个!”曹操见张阙误解了他的意思,急忙否认道:“我说是张纯!”

张纯?

由于张纯这人油盐不进,李燮在试探无果之后,并没有将联合换帅之事告知他,甚至众人连引诱张宝出城之策也没考虑他,只是派人通知他说,董卓为天子罢免,围攻之事就此作罢,众人各自领兵返回郡国。

所以此刻听得曹操担忧张纯,张阙细细想了一遭,便摇头道:“此人什么都不知晓,估计他也早就想着退兵回中山了,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孟德有此忧虑,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曹操欲言又止,说实话,他还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心中隐约有一种直觉,这张纯一直态度暧昧,说不准会坏事。

“我知道你的担忧,但张纯毕竟是一个两千石,难不成他还会投靠黄巾?反过来对付我们?”

张阙哂笑一声,然而笑声未落,他便想到了什么,骤然变色!

……

“大帅,这些汉军真的退兵了!”

数日后,下曲阳西城,张宝盯着一片空旷的荒地,有些沉默。

就在不久之前,这里原本还是旗帜招展,连绵数里,将下曲阳层层围住的偌大汉军营寨。如今却只遗留着密密麻麻的灶头,就像是大地长出了难看的痤疮。

“大帅,要不要派支骑兵出去追击一番?也好发泄发泄兄弟们的郁气。”一名副帅伸手点着远处腾空的滚滚烟尘以及渐行渐远的人影,神色很是愤恨。

“追哪只?这些汉军一股股的撤离,去的方向各不一样,明显就是各回各家了。”另外一名副帅接过话茬,带着几分嘲弄,“这些汉军还真是无能,换了一个又一个主帅,哼,要我来说,就算是他们那个昏庸天子御驾亲征,也奈何不了我们!”

此言一出,城头诸多黄巾首领纷纷哄笑起来。

几天前,那个巨大槛车摇摇晃晃从城前驶过的时候,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笑了一阵后,最先开口那个副帅却还是不肯罢休,对着张宝继续劝说道:“大帅,就这样任由他们撤军,岂不是憋气?我看的仔细,往西南方去的那支兵马,打的旗帜是郭!”

“就是那个不分昼夜,攻了我们整整一月的那个巨鹿太守郭典?那确实该打,我愿率军追击!”另外一名副帅立马接话。

“不必了,小心中了敌军的诱敌之计。”张宝双手背后,微微摇头,他这人没什么长处,也没有天生的军事才华,之所以能率军纵横冀州数月不败,除了严格按兄长张角的计划行事外,就只有谨慎这一点了。

身边的副帅们还是有些不甘愿,“哪里会是诱敌之计!汉军把营寨拆得这么彻底,就连辛辛苦苦打造的攻城器械都捣毁焚烧了,肯定是打定主意撤兵了!”

张宝当然也看到了副帅口中正在汹汹燃烧,吐出一团团巨大黑烟的火焰。

“巨鹿就在脚下,那个郭典又不会跑,以后多的是机会对上他,急什么。”张宝想了片刻,依旧是摇着头,不允许。

副帅们霎时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一名小帅急匆匆的跑上城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头上裹着的黄巾都歪了。

“大帅,方才汉军离去之时,往东面城头抛射了许多裹帛鸣镝!他们在上面写,说是此番不是撤军,而是掉转兵锋南下攻伐广宗!等破了广宗,他们再回来收拾我们!”

“哼,广宗城有天公将军和人公将军在,坚固之处远胜于我们下曲阳,这些汉军真是大言不惭。果然是那些世家作风,什么都能输,就是嘴巴不输!”一名副帅拍了拍那小帅肩膀,伸手摊开,“将那劳什子裹帛给我,我倒要看看他们写了什么!”

须知道,与一众不识字的黄巾头领不同,他虽然家道中落,但年少时候可是学过字,读过经的。周遭余人见状也鼓噪起来,个个围拢在他身边,等着他念读帛上文字。

谁知道,那识字副帅一看之下居然愣住了,而先前来报的那个小帅,不知何时已经涕泗横流。

“他们还说之所以去打广宗,是因为大贤良师已经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汉军编出来的谎言!”识字那名副帅,用力将手中帛书揉成一团,然后狠狠丢在地上,“大贤良师长生不老,怎么可能会死!”

一众头领先是惊愕,随即个个躁动起来,脸上都是愤怒之色,这汉军何其无耻,临走之际,居然还想出如此狠毒计策,来扰乱人心。

然而,这股骚动却慢慢平息下来了,因为他们看到地公将军的面容渐渐呆滞,最后更是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恸。

……

“君侯,张角真的死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潘璋,也不是曹操,而是素来不爱多言,只知道奉命行事的典韦。

张阙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事实上,张角究竟死没死,张阙并不能确定。

毕竟按照史书记载,张角是死在秋冬之时,没有具体日期。但眼下,已经进入八月,俨然是入秋时节。所以在张阙看来,张角就算没死,估计此时也已经病入膏肓了。

张阙相信作为亲弟弟,张宝必然是对自家哥哥的身体情况有着清晰认知,所以这个消息,在其他黄巾军听来或许是个汉军编造出来的拙劣谎言,毕竟谁会相信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注定要带领他们掀翻大汉苍天,建立黄天的大贤良师已经死了。

但落在张宝耳中,就是切实不过的真消息了。

所以,他一定会信!

而张角即死,广宗城中该是如何的人心惶惶,绝望难承,也没有人比张宝更懂。所以,他也一定会率军出城,抢先消灭这股跳转枪头,有可能攻陷广宗的汉军,从而稳定河北黄巾局势。

当然,在张阙想来,或许张宝心中也存有顺势前往广宗,祭奠自己亡兄的想法吧。

见得张阙没有回答,典韦也不再多问,转而巡视起了周遭拒马、壕沟等工事筑建的进度。

此时他们所在距离下曲阳六十里左右,位于滹沱河两条支流的交汇处,恰好形成了一个V型河滩。

微微起伏的尘埃,被巨大方阵踩在脚下,放眼往前,甲胄凛凛,长矛、巨盾、弓弩,各色武器肆意反射着阳光,竟然全是步卒。

就在典韦再度巡视一遍,回到帅旗底下,准备对张阙汇报之时。

他猛然转身,一股微颤从北面传来,顺着地面,荡起旗帜。

不多时,平原尽头已经升起了淡黄色的灰尘,然而在这股黄色之中,却有一抹显眼的白色。

张阙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却轻易认出那身奔丧之时才装的素缟,当然最为醒目的依旧是那面大旗。

地公将军,张宝!

张阙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典韦肩膀。

“子巩,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大汉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