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归府

店铺正厅,华服女子背向门口端坐品茶,周围侍女以团扇为她遮挡,防止旁人窥见她的容貌。

正中一片狼藉,装点店面的青瓷花瓶全被摔碎,桌上茶具也被扫落在地。

“萧娘子,求您高抬贵手,别砸了!”店铺内的几名伙计帮忙求情,“您若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双倍赔偿。”

“双倍?”萧云绮身边侍女不屑冷嗤。

“我家娘子身份尊贵,一向养尊处优,还差这点钱吗?”

“倒是你们家这位萧娘子,好好的妆竟然全花了,害得我们娘子出丑……”

“玉兰。”萧云绮开口,制止侍女继续说下去。

她慵懒摆手,“这么多废话作甚?全砸了。大不了我按照律例三倍赔偿。”

娇俏的面容上尽是恨意。敢让她在三皇子和众人面前出丑,她绝不宽裕!

“萧娘子,不知何事让娘子不悦,竟要砸了我的店?”

熟悉清冷的声音,让萧云绮狠狠眯眼。她冷笑着抬手实意侍女撤下团扇,审视着面前女子。

“你说呢?”萧云绮冷哼一声,“你自己用了什么劣质香粉,难道不清楚吗?”

萧迎身形微僵。

“不知娘子何出此言?”萧迎故作不解发问,“我的脂粉都是鲜花所制,定然毫无劣质一说。”

“那为何我家娘子的妆全花了?”玉兰怒意十足质问。

萧迎看向身后围着的宾客,轻轻勾了勾唇。

闹出的动静不小,几乎整条街的百姓都来了。还有几位跟来看热闹的贵女们也戴着帷帽在远处观望。

她平和轻笑,答道,“娘子今日,是否在烈阳下站了许久?”

“是又如何?”玉兰愤愤道。

“那便是了。”萧迎从容回应,“我这儿的脂粉与旁人的不同,虽然妆色更好,却怕烈阳直照。原本我以为娘子去宫中赴宴是在殿内,故而未曾施粉固定妆容……”

“你的意思是,我们娘子没讲清楚吗!”玉兰不等她说完,气的骤然提高嗓音,嚣张跋扈的态度可谓与萧云绮如出一辙。

“你这庸民未曾赴过宴,哪里知道百花宴是在御花园!”

“简直愚昧无知!”

萧迎故作坚强,声音却满是委屈。她微微拂身,故作哭腔,“实在抱歉,我……我一介白身,哪里知晓贵人们的这些宴会……”

“此事都怪我,不怪娘子。若是得罪了娘子,还请娘子见谅,高抬贵手。”

那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让不少百姓都心有触动。

如今世道,谁多少没受到过达官贵人们的欺辱?他们平民百姓在贵人眼中,就如草芥般,比禽兽还不如。

萧云绮挑了挑眉,慵懒挥手。

侍卫得了她的命令,砸的更加卖力。

春风靥的牌匾都被砸了下来,满地都是碎了的玉器和桌椅。满地狼藉,触目惊心。

“欺人太甚!”荷叶红着眼眶,咬牙切齿。

寻常百姓哪里知晓这些?明明是他们自己不说清楚,为何怪到他们头上!

她愤愤不平欲要出手,萧迎却猛的上前,阻拦相府侍卫。

“无知蠢民,滚开!”

侍卫欲将她推倒在地,只是萧迎身边的少年,却利落转身,接住了萧迎。

“阿兄!”萧迎惊慌失措的抱住他,看向为了护她额头磕在桌角鲜血直流的萧玄璟。

“念念……”萧玄璟笑着安慰她,“若是让我看着你受伤,我亦是做不到。”

“危险的事,让阿兄来……”

萧玄璟轻轻勾唇,昏了过去。

那张容颜,恰巧正对着众人。

熙攘的人群有过一瞬间的寂静。片刻之后,有人凝视着萧玄璟的面容,惊恐喊着,“这是!”

“这是失踪已久的侯府嫡长子啊!”

“萧玄璟!竟是那位玉面公子!从前盛京城谁人不认!怎么落魄成这样!”

“萧玄璟……回来了!”

……

一夜之间,京都彻底翻了天。

七年前下落不明的侯府嫡子萧玄璟,竟带着亡故的妹妹回来了!

两人似乎带着一身秘密,不知为何竟开了一家铺子,不知为何原本尊贵的嫡女竟像个没见识的粗鄙丫头,对世家娘子们习以为常的宴会一概不知。

更可笑的是,向来跋扈嚣张的侯府四娘子作威作福,误伤了自家兄长,最有可能成为侯府世子的长子。

好奇和议论翻涌不休,终是让萧侯这些陈年旧事,再次被人翻出来纷说。

安定侯府。

客房内,萧玄璟静静躺着,额角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

医师聚在屋外,神色凝重,在商议着治疗之法。

床榻一旁,萧迎陪在一旁,凝视着萧玄璟。

方才进府时,在马厩里瞧见一位痴傻的少年;开春的天寒风料峭,可他的衣服上却满是破洞,脸上也全是污秽。

想来,这便是萧迎的亲兄长,七年前被喂了药成了傻子的侯府次子萧玄奕。

若是阿兄瞧见曾经被誉为天才少年的阿弟成了傻子,不知心里该有多痛。

“玄璟?是阿璟回来了吗?”

屋外,忽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音。

萧迎蹙紧了眉。

侯府不似她们家小门小户,关系也颇为复杂。侯府有三房,侯爷萧毅为长兄,可惜却是庶出。本应由嫡次子萧誉掌管侯府,可萧毅娶了权臣傅氏,生生夺了这侯府的掌家权。

三房,是萧侯亲妹。少时被书生蛊惑,险些被人骗着私奔。后来还是长兄出门求情,让那书生成了上门女婿。只是这书生着实不争气,十几年过去还只是个秀才,全靠侯府养着。

“阿璟?”声音有些许迫切。

看得出,很是着急试探。

萧迎怕人看出端倪,忙推门而出,与那妇人撞了个满怀。

她微微眯眼,看向面前妇人。

只见妇人满头珠翠,锦绣华服羡煞旁人。五官平平算不得好看,红唇嫣然,近年四旬体态微有丰腴。

“你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你母亲没教过你规矩吗!”

妇人没好气瞥一眼静默不语的萧迎,“阿璟呢?到底怎么样了说句准话,几日后还要宴请丞相,可别死了人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