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雨倾盆

窗外忽然炸响的雷声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也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倾泻而下,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簇拥着往教学楼跑来,又是阵阵轰鸣,这场大雨终于落下,空气中的闷热也随之一扫而空。

“所以施瑞宜从小就生长在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下。”江随眼神中闪烁着心疼,果然太懂事的孩子是没有糖吃的。

“是的,邻居说唐以山坐完月子就把孩子扔给公婆了,后来基本上没管过,就是定期付点生活费。”

“这孩子这么优秀,她父母是怎么忍心的。”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就像唐以山和施齐他们眼里除了自己的事业与前途就再无其他;施瑞宜有时会想,大概自己是不该出生的,如果自己跟妹妹一样出生在父母都准备好的时候,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她也可以从小就呆在父母身边,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获得所有人的爱。

后来发现根本不会有这种可能的时候,施瑞宜劝自己接受父母不爱自己的事实,慢慢的,也就不那么痛了。

“还有其他发现吗?”李岳忍不住问,现在的这些只能说明他们对孩子不关心,但是不能体现他们跟孩子的事故有直接关系。

“有!说来也巧,那个邻居阿婆的儿媳妇是市中心医院神经内科的一名护士,阿婆说她听儿媳妇说有一次在医院看见唐以山了,打过招呼才知道她是去治疗失眠的。”

“那也就是说安眠药的来源极有可能是唐以山。”

案情终于有了眉目,李岳看到了快速破案的希望。

“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去找唐以山问清楚,如果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即刻给我打电话。”

吴习和陈元直应声之后将电话挂断,现如今最困扰李岳的就是:孙希是谁,她对施瑞宜做过什么。

“师父,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江随的声音在李岳耳边响起。

“你不是跟我信誓旦旦保证会全力破案吗?你说说看。”李岳双手抱于胸前一副看戏的姿态。

“我……”江随开始支支吾吾,他承认自己一开始说话太大声了,他确实也是没有想到案情这么复杂,远超他的想象,“我觉得下一步就应该继续在学校调查,这个学校太诡异了。”江随大胆开口,他依旧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怎么说。”李岳接着问,张禹也是愿闻其详的样子。

“你看啊师父,虽然苏顾言和杜宛淑我们都聊了,但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他们好像商量好一样什么都不说,还有你说的那个孙希,如果她真的霸凌了施瑞宜,为什么她两个朋友都是毫不知情的样子,尤其是苏顾言,我觉得他跟施瑞宜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正值大好青春年华,说不定喜欢上了彼此也未可知。”

“我说让你平时多看点福尔摩斯,你偏偏要看青春疼痛文学。”张禹笑着调侃道,但是李岳却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的确,我也觉得他们之间应该还有事没说,如果真的存在校园霸凌,我们也要一起揪出来。”李岳眼神坚定,语气也是正义凌然。

江随依旧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对吧,我就说肯定是这样的。”

张禹看着他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说:“你太厉害了江同志,”转头又对李岳说:“我们要不要把孙希叫下来聊一聊。”

李岳低头沉思了一会,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他抬起头说:“先不着急,既然杜宛淑说孙希跟施瑞宜不熟,那我们就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问问老师再说。”

此时恰好张主任伴着大雨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眼见他们还没离开,他开口问:“李队,你们还没问完?”

“不急张主任,还得麻烦你帮我叫一位老师,今天那位报案的老师叫什么来着?”李岳转过头来问江随,他手忙脚乱的翻开了自己的本子,确定之后说:“许知意。”

“对,就是这位老师,烦请张主任帮我们联系一下。”李岳脸上是标准的职业假笑。

张主任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拿起电话给许老师拨了过去,张主任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一会儿办公室就响起了敲门声。

许知意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主任,“张”字刚到嘴边就看见旁边的三位,她认出江随就是早上的那位警察,笑着点头回应,江随也是笑着说:“许老师,又见面了。”

“这三位是县刑警队的,找你了解点情况。”张主任为她介绍道。

李岳站起身来展示自己的警官证,说:“你好,刑警队李岳,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请坐!”

等到许知意安稳坐下之后李岳才说:“许老师,施瑞宜和苏顾言两位同学都是你的学生吗?”

“是的,苏顾言一直都在我的班级,瑞宜高二转去文科班之后也是我担任的化学老师。”许知意依然从容不迫。

“听起来你跟施瑞宜同学的关系还不错。”

“是的,我之前跟这位警察介绍过,”许知意看着江随,“瑞宜是个很有化学天赋的孩子,她经常会跟我一起讨论化学问题,一来二去关系就渐渐好起来了。”

李岳点点头之后扭头对江随说:“剩下的你来问。”

江随也是极其自然的拿起这把接力棒,他接着问道:“在你看来,苏顾言和施瑞宜两位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也会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的事情。”

“据苏同学所说,他有时候也会去文科班找施瑞宜,他们这期间的交往是一直都没有断过吗?”

“就我了解的来说,应该是没有的。”从许知意熟悉苏顾言和施瑞宜开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们平时喜欢在化学成绩上一较高下,更加喜欢一起探讨各种化学实验,只要有时间,许知意就会带上他们两个去化学实验室进行实操。

有时候许知意会庆幸,庆幸他们两位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不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被无限放大并且曲解。

“那施瑞宜转到文科班之后,你跟她的关系有变化吗?”江随接着问。

“没什么变化,只是平常一起讨论化学的时间变短了。”许知意实话实说。

“施瑞宜平常会跟你吐露一些心事吗?”江随实际上是想看看她知不知道霸凌的事情,既然她们关系这么好的话,说不定施瑞宜会寻求许知意的帮助。

屋外的雨好像越来越大,大雨伴着狂风将窗户吹得好像摇摇欲坠,依然会时不时发出几声轰鸣,大雨落在树叶上淅淅沥沥得声音果然是极好得白噪音,未关严得窗户将一缕泥土味带入房间,许知意想起它叫petrichor,是放线菌释放的一种化学物质。

江随的话就像门外劈里啪啦的雨声,字字句句都落在了许知意关于心事的回忆里。

许知意捡起脑海里回忆的碎片,将它拼凑起来之后缓缓开口道:“那天我刚下晚自习正准备回家,回到办公室发现瑞宜在等我,我看她情绪不对就问她发什么事了,她一直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我知道她可能是需要空间,需要一个默默陪伴的人,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她说她很累。我以为是学习上的事情,我开始慢慢的开导她,在我看来瑞宜一直都是很有力量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她那样。”

“后来呢,她有说什么吗?”江随好像看到了希望。

“我开导完之后她一直沉默,很久之后才抬起头说她想给我讲一个故事。”许知意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施瑞宜的眼神,那是一种不安、恐惧、和妥协的眼神。

“什么故事?”这个梦成功将室内所有人的好奇心点燃。

“她说从前有一只青蛙被所有人抛弃之后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大家的眼神逐渐从好奇变成了不解,张禹开口问道:“就结束了?”

许知意肯定的点了点头,江随又问:“你没问一下她吗?”

“我问了,”许知意看着窗外被大雨摧残飘零的树叶,又说:“我问她这个故事代表什么,你是因为这个故事才伤心吗?她说,她觉得故事里的青蛙很可怜。”

“然后呢?”江随依然疑惑。

“然后瑞宜又突然说她好多了要去上晚自习。”

“你就再没问过她?”

“我以为她就是因为这个故事简单的忧郁一下。”许知意现在才发现,那是施瑞宜第一次尝试跟她倾诉,也是最后一次。耳边又响起自己当时说的一句话:这个故事有点荒诞,你不用过于共情。

“这个故事有什么依据吗?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李岳说出自己的疑问。

“我在网上搜索了,没有发现这个故事。”张禹举起自己的手机给李岳看。

此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张主任开口了:“这有什么好查的,有句词怎么说的来着,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青春期的孩子偶尔装深沉蹦出一两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很正常。”

张主任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但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李岳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为什么一定要跟老师说呢,还是一位不一定可以理解的化学老师,之中必定有其他的深意。

“那之后施瑞宜还找你说过这件事吗?”李岳仍然带着疑问。

“之后我问过她一次,她说那是自己瞎编的叫我不用放在心上,我就没在意。”

“你看吧,我就说肯定是这样。”张主任在一旁搭腔。

江随同样对这件事保持怀疑态度,那个故事到底代表了什么,说不定这个故事就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

“许老师认识孙希吗?”江随猝不及防的问出了这个问题,然而看许知意的反应像是真的不认识她。

“孙希?我带的学生里面没有这个人。”许知意非常肯定。

“张主任呢?您认识吗?”李岳侧身过去问张主任。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水呛到了,张主任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抽起一张手边的纸巾将自己身上和桌上的水渍擦干净之后才说:“我……我怎么可能认识呢,我又不带课,像是苏顾言和施瑞宜这样的好学生我才略有耳闻。”

“那倒也是,一般的学生张主任怎么可能认识呢。”李岳顺着张主任的话茬往下说。

“谢谢许老师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了。”

许知意笑着表示能帮到你们就好算是回应了李岳,张主任见三尊大佛终于要走了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

大雨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此时已经到了学生吃晚饭的时间,带伞的学生自信的走在雨里,没带伞的学生要么等着家长来接,要么相信自己的身体素质直接冲进雨里,只有寄宿的学生没有这种担忧,教学楼和食堂之间由一条长廊连接,完全淋不到一点雨。

张主任将自己柜子里的两把伞拿出来递到李岳手上说:“李队,今天你们辛苦了,我就不远送了。”

“别急着赶我走啊,老张,校门口现在都是家长和学生,容易造成拥堵,我们坐会再走。”

张主任笑着将话头接过来说:“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到。”

三人百无聊赖的在办公室坐了十多分钟,眼见着人潮渐渐褪去三人立马动身来到车上。

“这雨也太大了。”江随一边收伞一边说,三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被雨点打湿了。

“师父,那孙希……”江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急刹车收了回去。

江随刚想质问张禹就听见他说:“你看校门口那个老奶奶好像跟门卫争执起来了。”

顺着张禹的视线看去是一位老人正在跟门卫据理力争的说些什么,雨太大了又是在车里,三人根本听不清楚。

“下去看看。”李岳率先开口。

“我把车停到侧面。”张禹担心停在中间妨碍其他车辆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