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尔书是这么长大的

尔书洗澡完毕,发尖还滴答着水珠,就被老康拽出来按坐在小竹椅上。手里一海碗面条,上边摞着六个土豆饼。

“小耗子吃饭吃饭,哪有光干活不吃饭的道理?要是老板娘逼你的,你告诉康叔,看我怎么挤兑她。”老康慈爱的看着尔书。

“康叔我吃不了这么多”尔书两只手捧着面碗,一脸艰难的望着堆成山高的食物无奈的说。

“吃,吃,吃着吃着,就能吃下这么多了。”老康对自己的厨艺充满自信。“正好,咱们边吃边唠唠家常,来了山海斋,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就得交代实底儿。给叔叔阿姨们说说,你是怎么来的啊?老家是哪里啊?家里几口人啊?怎么长大的啊?上学在哪里啊……”有老康在,都不用我怎么说话了。“来来来动筷子动筷子,别光说话不吃饭!”三个老东西很自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尔书围在了中间。

果然是个心大的家伙啊……被人围观,还能边吃边说。

我是尔书。今年22岁。大学毕业。

孤儿,是贴在我身上22年的标签。

青藤街孤儿院里的王妈妈说,在旧邮筒旁边一个藤编篮子里发现了我。不哭不闹,身上光溜溜,什么字条啊红绳啊这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一个篮子和一个光溜溜的我。王妈妈抱着我在邮筒边站了一天,盼着有焦急的身影出现把我找回去。并没有。王妈妈留了字条贴在邮筒上,又跟旁边书店的五爷爷交待了一下如果有人找就去孤儿院领孩子。五爷爷每天都对来买书的人问有没有人家丢孩子了?或者有失忆症的老人带孩子出来忘了带回去了……很可惜,大家都说没有。

所以我就在青藤街孤儿院落了户。之后王妈妈抱着我去街道诊所做了检查,医生护士看着检查单说这孩子啥毛病都没有,长的还这么好看,狠心的父母咋就不要了呢?王妈妈说他们不要我们要!我们院能养大!又拜托了五爷爷给我起个名字,五爷爷说,看这小子脑袋又大又圆,肯定是个读书的料!就叫尔书!

那个小小的脑袋又大又圆的我开始在青藤街慢慢长大。不得不说,除了孤儿这个标签,我觉得自己天生自带好运。裁缝铺里小周阿姨也刚生了个女娃娃,女娃娃胃口小,小周阿姨的奶水有三分之二都到了我的肚子里;豆腐西施毛阿姨学跟着书着做辅食棒帮我磨牙,我和小周阿姨家的囡囡一人围着一个小围嘴坐在豆腐店门口啃的满头满脸。

孤儿院在街西头,幼儿园在街东面,幼儿园放学的路上一路都有人叫我:“尔书,来店里拿一捆线给王妈妈捎回去,你们这些皮猴子的书包都破了,王妈妈要给你们补上!王姐也真是,都拿来我这儿我不就都补好了呀!”“尔书,五爷爷这儿到了新的小人书,你来拿回去几本跟小娃娃们分着看,别抢啊!看完了再来拿!”“尔书呀,来拿两块豆腐回去,还有给你们的鸡蛋,老家又送来不少土鸡蛋,我们也吃不完啊!给你们这些皮猴子长身体!”……你们看,孤儿只是不知道父母是谁,可是我有很多叔伯阿姨还有五爷爷,他们都对我特别好。这是不是好运气?

好运一直都在。

孤儿院的收入有限,我们在孤儿院的小伙伴都会帮着糊纸盒补贴家用。还有一部分收入呢,来自善心人士的捐赠。王妈妈说我到了孤儿院之后,善心人士突然多了起来。好像闻着味儿找到了这个小小的孤儿院。除了捐款的,捐什么的都有:冬天的棉衣,夏天的短袖,瓜果蔬菜,山珍海鲜……来的人多了,带动的青藤街上其他店铺的生意都越来越好。原本只做街坊生意的小店铺,就被很多善心人士宣传了出去!于是青藤街上的豆腐坊出品的豆腐豆香浓郁,物业书斋成了年轻学生们的聚会圣地,小周阿姨的裁缝铺等着量体裁衣做旗袍的队伍排的老长老长……看!我觉得我是个小福星。

运气最好的是我在孤儿院的小伙伴们。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善良家庭收养。现在北瓜在深圳,阿兴在南通,小豆子去了哈尔滨……养父母们都没有阻止小伙伴们之间的联系,每年只要大家约定好时间,都会回到青藤街小住几天。看着他们都被领养走了,王妈妈就摸着我说怎么就没人看上你呢?这么好看的孩子怎么就砸手里了……我一直到18岁参加高考都没有被领养。也不需要了。孤儿院已经好久没有孤儿来了,房子是王妈妈家的祖宅,我和王妈妈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个走出去孩子的房间都一尘不染,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

“你小子运气确实不错哈,待会儿给康叔报个数,康叔我去买个彩票”。一个非常美好的小故事,就被老康的碎嘴子拉回到现实。

嗝~~尔书打了一个拐弯儿的长嗝,看着手里空空的海碗,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故事讲了多久?我都吃完了?康叔你是往里加猪饲料了吧!你做什么了?也太好吃了啊~~”

“小耗子,告诉叔儿一串数字,想吃什么都有。”

“叔,随便说?你等等,我先接个电话,然后就给你报数”。

是视频电话,王妈妈打来的。

视频中的王妈妈是个短发干练白净说话嘎嘣脆的女士。

“妈,给你看我的同事们!”尔书一脸自豪的把手机转向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形象管理的三个老东西错愕了一秒,马上露出八颗牙齿开始微笑。这时候还得是老康。

“王妈妈,您好您好!小耗子啊不尔书在我们这儿上班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等年假他回家看您的时候保准长二十斤肉回去!我们这吃喝管够,活还不多,我们几个老家伙阿不老同事都是良民,绝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您放心吧!何时您老有空闲也来我们这儿住一段,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提提建议!”

“小胖子你可真会说话,阿姨有空可真不客气到你们那儿去玩几天哈。尔书你好好工作,自己攒钱,不用给我,我和你周阿姨一人八件旗袍我们俩去苏州炸街了啊!也不用惦记青藤街,都好着呢好着呢。五爷爷的书铺现在是网红打卡地,五爷爷都会手冲咖啡了!毛阿姨开直播卖毛豆腐,有空你们也下单尝尝。我们一切都好,等小豆子他们定下来回来的日期你再回来,也带着你的同事们回来看看咱青藤街啊!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多录一些素材晚上剪片,粉丝都催更呢!”

“康叔,数字给你,09202229340308.我干活去啦!”

“好小子,这一海碗面条没白吃!”

“哎哎哎你等等,我买七星还是乐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