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暮春的风裹着沙尘掠过扈城青石板路。

方才摔坛时带起的酒香恍惚还萦绕在鼻尖，却又如这世道般，转瞬即逝。

“少爷，我们就这样走了？“林福抱着剩下那一坛酒的手微微发颤，浑浊的老眼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

记忆里那个动辄掀桌砸店的纨绔，此刻竟如此淡然转身，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檐角漏下的阳光斜斜切过老人布满沟壑的脸，将他眼角的皱纹刻得更深。

“当然不是就这样走了！福伯，带路，我们去扈城内第一的大酒楼看看，看看是不是有识货的人。”

林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他伸手拂去袖角沾染的酒渍，动作优雅得像在摩挲一件稀世珍宝。

林福在前领路，粗布鞋底与石板碰撞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丈量着这座边城的沧桑。

林澈双手负在身后，看似吊儿郎当的，但每一步却都踏得沉稳有力。

他刻意放慢脚步，靴底碾过青石板时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在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初七怯生生地攥着他的袖角，破旧的单衣在风中轻轻飘动，瘦弱的身躯里却透着一股倔强。

少年睫毛上还沾着灰尘，仰头望着林澈的侧脸，小声嘀咕道：“少爷，咱们真要去那什么第一酒楼吗？”

“是万客楼。”林澈回头，温热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头顶，“先跟着，少爷我自有打算。”

“这不经意的亲昵动作，让初七鼻尖微微发酸。在这个人人自危的世道，这样的温暖比冰糖葫芦更甜。”

他想起那个店小二把少爷说得十恶不赦，可眼前这个愿意给自己买糖葫芦的人，分明温暖得像冬日里的炭火一样，可见那人是瞎说的！。

话音未落，急促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

一个穿短打的货郎拽着空筐追来，腰间别着的旱烟杆随着步伐剧烈摇晃，撞在他粗糙的裤腿上发出清脆声响。

“这位公子！方才那坛酒......”货郎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却死死盯着林福怀中剩下的酒坛。

干裂的嘴唇不停蠕动，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活像饿极了的野狼见到猎物。

林澈转过身，暖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将少年的轮廓勾勒得愈发神秘。

货郎擦了把额头的汗，沙哑着嗓子道：“小人走南闯北二十余年，头回闻到这么勾魂的味儿！您这酒......莫不是用了那塞北胡杨？可小人也喝过胡杨酒，寡淡无味，哪有公子的酒这般烈如野火、香似琼浆？”

“少爷，老奴我买的就是那胡杨酒。”林福凑近林澈耳畔低语，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讶。没想到这人眼光这么毒辣。

林澈挑眉看向货郎，眼中闪过赞赏：“你倒是懂行。”

“不知你这走南闯北，倒腾的是什么货物？”

“在下做些小本生意，东家买西家卖，赚点辛苦钱。”货郎憨厚地笑着，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这不，这次赚了些银钱，就想着犒劳犒劳自己，没想到遇到了公子这等好酒。”

“说句不怕您笑话的，就算是那洛阳的桃花酿、中京的五粮醇，亦或是那万客楼的竹叶青，在公子的酒面前都成了马尿一般”

货郎的笑声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和谐。

醉仙居的店小二带着六七个壮汉气势汹汹追来，手中棍棒恍惚泛着冷光。

为首的店小二尖着嗓子喊道：“站住！给我站那！把人给我围起来别跑了！

“一行人将林澈几人团团围住，店小二斜睨着林澈，阴阳怪气道：“林大公子，砸完我们醉仙居的大门就想走？未免也太不把我们醉仙居放在眼里了！我们掌柜的说了，让我把你给带回去，你看是老老实实的跟我走一趟，还是我让人把你给打一顿之后在跟我走一趟呢？”

“说着，他缓缓贴近林澈的耳边，腐臭的气息喷在少年脸上，语气里满是威胁。”

还没等店小二说完，一直躲在林澈身后的初七突然如离弦之箭冲上前。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这个看着瘦瘦弱弱的小乞丐，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单手提溜起店小二的后颈，竟将人举离地面三尺高。“就凭你也敢威胁我家少爷！”初七稚嫩的声音里带着狠劲。

“初七！“林澈和林福二人同时惊呼，都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能有这般力气。“快给人放下来！”林澈着急地喊道。

然而，不等他说完，边上围住的六七个大汉已呈包围姿态逼了过来。

被举在空中的店小二面色涨紫，拼命挣扎着喊道：“救救救……救我！”

大汉们见状纷纷挥着棍棒冲上来，却见初七身形一闪，左一腿右一拳，动作快如鬼魅。

不过眨眼功夫，那些气势汹汹的大汉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青石板上哀嚎不止。

林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大汉此刻全都躺在地上，惊得脱口而出：“卧槽！”

“林……林公子饶命啊林公子！都是我家掌柜的说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回去的！”店小二瘫坐在地，眼见依仗没了，连忙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林澈顾不得地上磕头求饶的店小二，连忙上前拉着初七转了个圈，仔细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放心吧少爷，像这样的再来八个我也不怕！”初七拍着胸脯，眼神里满是骄傲，“我可厉害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澈嘴上应着，心里却难以平静。

他有心想要问初七哪来的这么好的功夫，自己不过随手送了一串冰糖葫芦，竟捡到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这时，那店小二又跪着上前想抱林澈大腿，却被初七眼疾手快一脚踹飞了出去。

“你家掌柜的好大的胆子，我不回去还想强掳不成？！”林澈喝问道。

“林公子消消气消消气！”店小二带着哭腔说道，“我家掌柜的是看上了林公子的好酒，就想请林公子回去商谈一下，是小人假公济私！”他心里清楚，今天要不把林澈带回去，那回去后自己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听着店小二的话，林澈心里已然明了：那一坛酒果然没有白摔，不仅引来了店内顾客的注意，更勾起了酒楼掌柜的兴趣。

只是没想到，对方派来的竟是这么个狐假虎威的家伙。

“少爷，不能回去！”林福和初七的声音同时响起。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是假的！万一少爷你去了，他们找来更多的人怎么办？！”林福一张老脸皱成核桃般，满是担忧。

初七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再来十个我也不怕！”

林澈沉思片刻。确实，虽然摔酒达到了吸引注意的目的，但对方来意不明，若是个黑心掌柜，为了酒方杀人越货怎么办？

可就这么放弃，又实在不甘心。毕竟，这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立足的关键一步。

思前想后，林澈终于下定决心。

他从林福手中接过最后一坛酒，转身递给那个店小二，眼神如鹰隼般锐利：“酒你带回去给你家掌柜的，有诚意就来林府商谈，没诚意就算了。”

顿了顿，他语气骤然冰冷：“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快点给我滚！”

看着众人连滚带爬远去的背影，林澈心里有种别样异感，酒香已散，而一场围绕着美酒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轻抚初七的头顶，又拍了拍林福的肩膀，转身朝万客楼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