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简迷踪

陈户镇董家村的秋阳斜照祠堂飞檐,董永与傅聪趴在厢房木桌上,面前摊开从县学廪生处借来的《淮南子》。玉简上的蝌蚪状文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傅聪用炭笔在黄草纸上临摹第三遍星图时,笔尖突然划破纸面:“他娘的,这比天书还难懂!”

“别急。”董永摩挲着玉佩,背面的“七”字已与玉简七星浑然一体,“壁画上说金梭藏在槐树根,可咱们挖了三尺深都没动静。”昨夜他们趁着月黑探查树根,却只发现盘根错节的槐木下埋着块刻满符文的青石板,任如何撬动都纹丝不动。

窗外突然传来牛蹄踢翻瓦罐的声响,老牛的怒哞混着女子的惊叫刺破宁静。两人冲出门,正见个锦衣少年骑在枣红马上,手中长鞭还滴着老牛身上的血。少年腰间玉佩刻着狰狞的张字纹,正是县城张家二少爷张世廉——此人仗着父亲掌管漕运,在博兴县横行霸道,连王家祠堂都曾被他强占过三间偏殿。

“好你个穷酸护院,让畜生冲撞本少爷!”张世廉甩鞭指向董永,马靴碾过地上的槐花,“上个月在集市长你竟敢帮那老东西说话,真当自己是行侠仗义的好汉?”他身后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手中兵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傅聪悄悄将董永往后推半步,手按刀柄冷笑道:“张家二少,祠堂地界容不得撒野。”张世廉闻言仰天大笑,马鞭突然抽向傅聪面门:“容不得?当年你爹在我家当差时,见了我都得跪下!”刀刃相接的火星溅落在青砖上,董永趁机护住老牛,发现它前腿已被鞭梢抽出血痕。

“张世廉!”刘管家的喝声从二门传来,“你爹与我家员外有约在先,擅闯祠堂该当何罪?”张世廉这才收敛气焰,却仍用马鞭指着董永:“明日巳时,带你的牛去西河滩。若敢不来——”他瞥向祠堂飞檐,“听说你们护院夜里总做些挖地三尺的勾当?”

暮色笼罩祠堂时,董永蹲在牛棚给老牛上药。老牛舔舐他掌心的动作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睛望向东南方的老槐树,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傅聪抱着一摞竹简推门进来,竹简上歪歪扭扭写满他从三村五店搜罗来的民间传说:“你看这个——光绪年间有个货郎夜宿槐树,听见树洞里有女子哭唱‘金梭断,红线乱,七宿不归人难圆’。”

“红线...”董永忽然想起玉简上的“双生缕”,伸手按住傅聪正在翻动的竹简,“明日去西河滩,恐怕是张世廉的圈套。他为何盯上老牛?”傅聪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半块残破的玉佩:“方才收拾战场时捡到的,你看这纹路——和赵家家丁的玉佩同属一个匠人。”

月上柳梢时,两人摸到村东头的土地庙。守庙的王老汉曾是前清举人,此刻正就着豆油灯翻看《博兴县志》:“七仙女传说?县志载康熙年间,董家村有青年与织女星仙私定终身,玉帝以金梭为凭,令其在槐树下织就通仙锦缎。”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锦缎未成,仙凡相隔,金梭便化作槐树根系,每逢七夕便显灵机。”

“所以金梭就在槐树里?”傅聪拍膝而起,惊飞了梁上的麻雀。王老汉却摇摇头:“非也。当年仙女临去时曾言:‘金梭藏处,牛首所指。’你家老牛...莫不是那通仙灵物?”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无数火把将庙墙映得通红。

“董永!你偷了本少爷的和田玉佩,还不速速跪下!”张世廉的喝声夹杂着踹门声,傅聪一把将董永推进暗格,自己则抄起条板凳抵住庙门。老牛不知何时跟到庙后,用犄角顶开青石板,露出条直通祠堂的地道——正是白天被张世廉鞭打的伤口,此刻竟发出淡淡荧光,指明了地道方向。

地道里潮气逼人,董永摸着石壁上的符文前行,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张世廉的咒骂:“给我挖!挖不出金梭,就拆了这破庙!”他攥紧玉简,七星图案在掌心发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石室壁画的最后一幕:金梭女子将梭尖刺入槐树,树根处涌出的不是汁液,而是点点星芒。

回到祠堂已近五更,傅聪的左臂被砍伤,却仍笑着举起从张家护院身上搜来的密信:“赵张两家联手了,信里说‘七仙女遗物现世,得金梭者掌仙凡通道’。”他忽然盯着董永的玉佩,“你爹临终前没说过这玉佩的来历?”

董永摇摇头,想起父亲咽气前曾断断续续说“槐树...等”,当时只当是胡话。如今看来,父亲很可能知晓董家村与七仙女的渊源,甚至参与过守护金梭的秘密。他望向窗外的老槐树,树冠在夜风里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千年往事。

次日巳时,西河滩挤满了围观的村民。张世廉斜倚在遮阳伞下,脚边摆着鎏金赌具:“咱们赌斗牛。你的老牛若赢了,本少爷赔你十两银子;若输了——”他指向河滩中央的深坑,“就把你和这畜生活埋了。”

傅聪悄悄拉过董永,塞给他包灶灰:“方才王老汉说,老牛通灵,一会儿你把这灰撒向牛首所指方向。”话音未落,张家的斗牛已冲进场中,那牛浑身腱子肉,角尖还淬着寒光。老牛却异常平静,低头啃食着河滩上的苜蓿,直到董永将灶灰撒向东南方的芦苇荡。

“哞——”老牛突然昂首,双角泛起星芒。芦苇荡深处传来机杼声,七片槐树叶从天而降,在老牛角上拼成金梭形状。张世廉的斗牛见状竟瑟瑟发抖,突然转身撞翻了遮阳伞。围观村民惊呼连连,董永趁机将金梭虚影收入玉简,只觉丹田处有热流涌动,仿佛与槐树根系产生了共鸣。

“好你个贱民!竟敢耍诈!”张世廉抄起弓箭便要射击,却被傅聪甩出的短刀打落。混乱中,赵员外的管家带着一队家丁冲来,显然是想趁乱抢夺玉简。董永护着老牛退到河边,玉简突然发出强光,河面竟浮现出七仙女壁画的投影,每道投影都指向不同的方位。

“分头跑!”傅聪大喊着引开追兵,董永则牵着老牛往芦苇荡深处钻。月光下,老牛忽然停在棵老柳树前,用蹄子刨出个铜盒。盒中躺着半幅残破的锦缎,上面绣着的星图,正是玉简上未破解的部分。

当董永回到祠堂时,傅聪已被张家护院打伤。刘管家关紧二门,从怀里掏出个锦囊:“这是老员外临终前给我的,说若有戴‘七’字玉佩的人出现,便交给他。”锦囊中装着半块玉简,与董永手中的合二为一时,整座祠堂的槐树影突然汇聚成金光,在地面拼出“金梭在槐,心诚则现”八个大字。

是夜,董永独自来到槐树下。老牛用犄角轻触青石板,符文突然亮起,形成螺旋状的光门。他握紧玉佩与玉简,踏入光门的瞬间,听见槐树深处传来缥缈的叹息:“千年了,终于等到你。”眼前光影变幻,他看见无数个自己在槐树下与金梭女子相遇、分离,而每个轮回的终点,都是金梭坠入树根的刹那。

“董郎...”熟悉的呼唤从光门深处传来,董永的眼眶突然湿润。玉简上的七星完全点亮,照亮了槐树根系间藏着的金梭——那是比月光更璀璨的存在,梭尖还挂着未干的仙露,仿佛随时会织就跨越仙凡的锦缎。

就在他伸手触碰金梭的瞬间,河滩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张世廉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他手中握着从赵家夺来的青铜剑,剑尖正指着祠堂方向:“董永!你以为藏着金梭就能成仙?今日本少爷就让你看看,凡人的命——”他的话被老牛的长哞打断,当看清槐树下悬浮的金梭时,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保护金梭!”董永将金梭护在怀中,老牛立刻横身挡在他面前。张世廉的剑劈下时,金梭突然发出万道金光,槐树根系化作金色藤蔓缠住剑身。傅聪带着村民赶来,手中举着从土地庙拓印的符文木牌,齐声念诵王老汉教的古老咒语。

金光中,董永看见金梭女子的虚影浮现,她对着老牛颔首:“多谢你守护了千年。”原来这头老牛,竟是当年金梭落地时,槐树所化的通灵神牛,世世代代守护着董家村与金梭的秘密。而董永,正是千年前与七仙女盟誓的凡人转世,玉佩与玉简,都是跨越轮回的信物。

战斗在黎明前结束,张世廉的队伍被金光击退,留下满地兵器。董永抱着金梭跪在槐树下,老牛温柔地舔舐他脸上的血迹。傅聪拍着他的肩膀笑骂:“你小子真成了仙缘中人,往后可别忘了带我去天上看看!”

朝阳升起时,董永发现金梭上多了行新刻的小字:“七月七,织云殿,鹊桥会,莫相负。”他知道,属于他和七仙女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陈户镇董家村的老槐树,将继续见证这段跨越仙凡的传奇,在岁月长河中,流传成永不褪色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