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鸽子市场(3)

由于鸽子市场见不得光。

所以前来参与买和卖的人，通常都来的比较早。

大家伙儿都想趁着天光未明，彼此都有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不容易被认出来。

即便被认出来了，也更便于赖账。

如此一来，心理上多多少少能增加一些安全感。

鸽子市场开的早、散的早，其实还有其他几个原因：

在鸽子市场上出售的货物，其中有小部分来路不明。

而参与买卖的双方，心里对此都心知肚明，只是隔着那层窗户纸、大家都不去捅破罢了...

卖的人不用出本钱，急于脱手，而买的人明显就是为了贪图便宜。

既然如此。

那就相当于各有所图，各取所需。

又何必瞧的那么明白呢？

再加上前来参与交易的这些人，几乎都属于还要去急着要上班的工人、基层干部。

或是得赶紧回去，到生产队出工挣工分的社员。

因此正西公社的这个鸽子市场，进行交易的时间很早，散场也早。

等赵小磊把东西摆好。

此时天边的晨曦微微显露，些许金灿灿的阳光，泼洒在树梢上，被割裂成片片金黄。

这就使得穿梭于树林中的这些人，一个个的，显得更为诡异。

让人公母能分，但丑美难辨。

等将东西摆好没多长时间，便有不少人影，在摊位前穿梭来往。

其中大部分人对这东西不太感兴趣。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用什么碗、什么盘子去装饭菜？

这个没关系。

只要一个月能吃上两回肉，哪怕用竹筒装着吃，那也是不可以。

而若是天天喝玉米糊糊、红薯干熬成的汤汤水水，菜也只是水煮茄子、白菜？

即便盛饭的那只碗，是皇上用过的贡瓷。

那又有什么用呢？

又等了一会儿。

终于有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的来到赵小磊的地摊前。

这年头！

公开场合下，能像这对青年男女如此亲昵的情况？

实属不多。

只因大家伙儿都敢高声吼出对于领导的热爱，但却极其不善于，对身边人表达哪怕一丝丝的爱意...

“咦？这是卖厨房杂货的吧？前面那一摞细瓷碗，看起来感觉还挺不错的。”

‘呲——’

那人蹲下身，擦着了一根火柴。

就着短暂而微弱的火光看了看，“咦，这盘子周边还描了花，还有金边...看起来，还蛮精致的嘛。”

眼前这位留着短发、个子不高的俊俏男青年，声音有点中性。

似乎略带女声。

也就是所谓的娘娘腔。

像他这种人的话，在这个时期，多半是会被乡亲们集体鄙夷的。

只因现在很时兴女铁人、女强人类型。

不管是工矿企业还是在广大农村，上面都在鼓励女人不让须眉，鼓励广大妇女要顶起半边天。

那是真正的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牛使。

而牛，则关起来不让使...

其实生产队的牛，待遇绝对比社员好，牛，好歹还有专人照顾。

天天有黑豆，黄豆吃吃。

等到了冬季农闲时节。

生产队社员们得去出义务工，自带粮食去修路修水渠，义务帮着盖学校、盖仓库啥的。

到了晚上，社员们还得开会学习。

而作为生产队的牛，白天不用出工干活不说，晚上还可以早早休息。

大家都在奋勇当先，都在拼命为了农业建设事业流血流汗。

所以这位带点女腔的青年，像他这样的男人在这个时期，确实是不怎么不受欢迎的。

不过。

那位他的身边跟着的那位姑娘，倒是不错！

虽说因为树林里的光线昏暗，斑斑点点，影影绰绰的。

让人实在是有点看不太清楚。

但赵小磊仅凭直觉。

就觉得站在摊位前面这位长发飘飘、看起来柔柔弱弱，身形姣好的姑娘。

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而等到她开口说话之后？

那声音更是软糯的...感觉喝了蜜糖水似的：

“亚楠，你要是喜欢的话，那我就给你买下来好不好？只是，你喜欢哪几个呢？”

短发青年回道，“傻呀你！不是我喜欢，而是我想买来送给你。”

“啊？我...我不要。”

姑娘低声呢喃，声音低的像蚊呐，“你别乱花钱，我...我家里有这些东西。”

姑娘不愿让对方破费。

但短发青年却并不依她，而是直接拿起一个瓷碗递给赵小磊，“你敲，我听。”

好瓷器声音清脆，孬碗声音浑浊。

如果瓷器有破损，假如有裂缝的话，敲击起来就会有破音。

那家伙不敲，而是让赵小磊动手？

其实这是因为，以前在鸽子市场上，也有出来卖祖传细瓷、好换钱买米下锅的地主或是资本家的崽子。

他们手上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好货。

价格也不贵。

只是发展到后来，有些混混便动起了歪心眼儿，他们会拿着一些从地主家抄来的瓷器跑到市场上来卖。

当顾客拿起瓷碗瓷盘，轻轻敲击的时候？

结果‘咔嚓’...

哦豁！

不是碗破了，就是盘子碎了...搞得那些顾客，最后不得不掏高价，无可奈何的买下那些早已被人动过手脚的瓷器。

不买也得买！

所以...就眼前这短发青年的举动来看，这绝对也是一个社会阅历非常丰富的家伙！

敲就敲吧。

反正...即便敲坏了自个儿也不会心疼。

于是赵小磊拿起两只盘子就敲了起来，‘叮叮叮’，声音谈不上有多清脆。

但还算过得去！

“你这货还行，虽说质量远远比不上骨瓷，但胜在描边描的好。”

短发青年举起盘子问，“几毛？”

几毛一个？

自个儿拿出来的这种盘子，在2元超市里标价是8块钱一个。

真要说起来的话，这种欧式餐盘的质量，也不算有多差。

对于后世的普通人家来说，勉强也够用。

尤其是上面描的金边，还有盘子边缘的花纹...要是比起旧社会的那种青花中国风盘子？

质量确实是比不过的。

但架不住花纹好看，架不住看起来很洋气啊！

怎么可能几毛钱，就能买得到呢？

“啷个了嘛！”

见赵小磊不吭声，那短发青年有点不耐烦了，“你开的是价，我还的才是钱，你到底想卖多少...倒是吱个声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