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风轻轻掠过,树上挂满红彤彤枣子的枝桠轻轻摩擦,掉落几颗熟透的果子,点缀着铺满石板路面的枯叶,散发着微微甜腻的腐败气味。坐在枣树下的路微抬手把吹落的刘海拢到耳后,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浅色牛仔裤和白色布鞋,身上的牛仔围裙上有点点颜料的斑驳痕迹,手中画笔还在画布上挥洒着,画中是眼前这座依山而建的古朴小山村,大大小小的传统窑洞高低错落分布,窑洞那带有年代感的木门外,是一个个大石块和巨大泥陶花瓶组合而成的围墙,围墙下的石板路面泛着浅浅青苔。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近身边了又忽而慢下来,路微没有转头,只当又是游客经过,不忍打扰这写生村中的写生人。却不知身后两米外停步的人,此刻心中的怦然汹涌。那个日思夜想,找了整整一个多月的熟悉身影,在自己奔赴千里后终于再次出现在眼前,她的侧影看起来又消瘦了,眼里依然是他沉迷的带着三分温柔和七分倔强的灵动眸光。高非就这样静静站在路微的侧后方,一眼不错的把眼前人一笔一画重新描摹进眼里心里,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不再是梦境。
许是直勾勾的看了太久,路微察觉到身后目光,停笔转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的一刻,路微惊呆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非笑笑:“我找了所有你曾经喜欢看的绘画和图片网站,昨天终于找到了你画这个村子的画,虽然你落款用的笔名,但我知道是你,幸好你还在这里……”话说到一半,高非笑中带了点苦涩:“微微,不要再躲我了好吗?再找不到你,我真的要疯了。”
路微心里百般动容,却依然垂下眼眸遮掩了眼中水汽:“你又何必这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的,明知道没有未来,不如早早断了,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微微,我们结婚吧!”高非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盒,两个跨步单膝下跪到了微微面前,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戒指上的钻石在斜阳映照下闪耀着炫光,“如果你不想再回去面对他们,我就陪你移民去新西兰,你不是喜欢那边吗,我们一起去重新开始吧。”
路微的小房车停在了远离村庄的河边荒地里,夜里的黄河水比白日更汹涌,奔腾拍打出清脆的水声,掩盖了车上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高非在路微脸上身上不停落下热烈的吻,长久以来的思念此刻都化作身下的胀痛,恨不能把身下之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又极力克制着怕弄疼了她。他在满掌的柔软丰盈上留下独属于他的红痕,路微忍不住轻哼出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的侵入,双手紧紧搂在高非背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天窗透下的点点星光中微微闪烁,月亮早已羞得躲进了云层里。
疯狂过后,身边人已沉沉入睡,手却还紧紧搂着她的腰不愿意放松,微热的气息打在耳后,路微觉得即熟悉又带了点陌生的感觉,久久无法成眠,脑海里闪过无数过去的碎片。
七年前,路微当时的男朋友,是高非的堂弟。
18岁那年,大一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式军训结束后,正式拉开了序幕。
天文社把整个校区地势最高的位于半山腰的教学楼楼顶,申请成了社团活动场所。楼顶上的天文望远镜常常孤单地坐落在围墙边上,而热闹是属于不远处搭建的星空棚下。一个简单的钢筋架子,没有搭顶棚,只用各种彩灯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彩灯下面是从各处搜集来的废弃桌椅板凳,拼凑成了一个小小的夜里带着浪漫氛围的小场地。这个浪漫场地,平日里甚少举办正儿八经的社团活动,多是社团成员争先抢后预约的约会圣地,每天都换着不同的小情侣来观星谈心,通往楼顶的小木门几乎都不上锁。
这个夜晚,月上中天,星光微弱,已是将近十点半,暑气消去大半,半山腰的楼顶上,微风吹拂带来少许清凉。高扬和高非两个堂兄弟,在社团这个安静的私密圣地里,碰着啤酒罐浅酌着,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高非比高扬年长三岁,两人一个刚刚大一,一个已经大四准备出国读研,今晚既是给弟弟迎新,也是给哥哥送别。一罐啤酒还没见底,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停了说话,转头朝唯一的木门看去。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迈步从暗处走上来,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见身形高挑,穿着合身的无袖长裙,过肩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几缕发丝。这个女孩彷佛没有看到他们两人,步伐有些不稳,拖着脚步径直往楼顶围墙边走去。
月光慢慢洒向她的侧脸,映出一张清秀的鹅蛋脸,眼睛大大的,此刻看着却没有一丝光彩,充斥着茫然。脚步却是不停,走向了危险边缘。高扬疑心她是梦游,怕她做出危险举动,连着“喂”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女孩半句回应,连侧头看他都没有。高非察觉到不对,赶紧起身迈步跑去,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臂。
高扬也紧跟了过来,“喂,美女,你干嘛呢?”
路微抬眼看向声音来处,再低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大大的手掌,忽然被电流滑过大脑一般,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泪水不受控制就默默流淌下来,“对不起……我……对不起……”
“没事了,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高非的声音很温柔,抓着她的手却还没有放松。
路微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流泪,哭的无声无息,十分压抑。
“高扬,你找找校医处的电话,我们送她去心理咨询室,让值班医生等等我们。”高非边交代堂弟趁校医下班前赶紧联系,边换另一只手拉着路微的手腕往回走。见路微并没有反抗,而是低着头跟随他手上的牵引乖乖的迈步,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弯角。
这一个夜晚,在校医心理咨询室里,因为超过了宿舍门禁时间而无法归宿的两人,陪着路微度过了初相识的一个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