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离开凤翔

时过境迁,八年后的岐王府,烛火轻晃,映得满室生辉。

十六岁的林远半跪在软榻前,修长的手指捧着岐王的玉足,轻轻浸入温热的兰汤中。八年光阴,当初那个瘦小的孩童已长成俊逸非凡的少年,剑眉斜飞入鬓,星眸深邃如墨,一袭墨蓝侍从服衬得肩宽腰窄,举手投足间尽是沉稳之气。

水波荡漾,他的指腹摩挲过岐王足踝处淡金色的凤凰纹,动作熟稔又轻柔。

“殿下的足踝比去年更纤细了。”

林远低笑,

“可是又偷减了晚膳?”

岐王斜倚在软枕上,闻言抬脚便踹他肩膀:

“多嘴。”

力道却轻得像羽毛拂过。

林远笑着正要接话,

“砰!”

殿门突然被撞开,梵音天风风火火闯进来:

“岐王!渝州急报!”

话音戛然而止。三双眼睛在空气中相撞。

梵音天瞪圆了眼:她家主上赤足被林远握在掌心,衣襟松散露出半截雪白锁骨;而那个从小看到大的少年郎,此刻拇指还暧昧地按在岐王脚背的穴位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咳。”

岐王猛地抽回脚,水花溅了林远一脸,

“说正事。”

梵音天机械地递上密函,眼神却忍不住往林远身上飘,这小子什么时候长成这般模样了?当初那股子孱弱劲儿彻底消失,脱胎换骨,完全成为了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

林远默默用袖子擦脸,耳根通红。

突然,岐王看完密函冷笑:

“火灵芝现世?!这可是天地灵药。”

玉手一攥,信纸瞬间化为齑粉,

“梵音天,你觉得派谁去比较好?”

“岐王,您亲自教导了这小子八年,也该让他历练历练了,总不能,这一身好武功,天天给您洗脚吧?”

梵音天的声音越来越低,岐王抄起玉枕就砸:

“滚出去!”

岐王气的不轻,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火灵芝,嗯,玄冥教,通文馆势必都会动手。”

林远闻言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戾气。玄冥教黑白无常,当年害他坠崖的账还没算呢,

“岐王,让我去吧,您也说过,当今天下能威胁到我的人已经不出二十人了。”

“我不准!”

岐王怒喝,打碎了身旁的茶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咳嗽几声。

“您不会真的打算让我伺候您一辈子吧?就不能让我出去闯荡江湖吗?”

“怎么,委屈你了?”

“没有,我知道,您教我武功,是不想浪费我一身真气,可,我总不能一直当温室里的花朵,躲在您身后吧?”

夜风卷入殿内,吹散一室旖旎。林远低头捡拾碎瓷,却听见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句:

“你,当真要去?”

少年指尖一顿,抬眸时笑意灼灼。

“也罢,我自有安排。”

“林远,女帝召见。”

“是。”

林远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感知力还是太差了,都不知道岐王什么时候离开的。

幻音坊内,女帝卧在床榻上,两片粉红色床帘也难以遮挡那一双白皙的长腿。

“姬如雪,此次火灵芝出现,就由你去完成这个任务,一定要把火灵芝带回来。”

“属下遵命。”

姬如雪告退之后,正好遇见了被梵音天带来的林远,对于这个脸上还有着婴儿肥的,见过几次的少女,林远热情的打着招呼。

“你好。”

“哼。”

“她怎么对我态度这么差?”

“幻音坊只有女人,更何况,姬如雪作为女帝的贴身侍卫,还没有你伺候女帝的时间长,当然心有怨言。”

梵音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着哈哈。

“快走吧,别让女帝等急了。”

前方拐弯过后,梵音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九天圣姬站立两侧,正前方的两片床帘,若隐若现着里面美丽动人的女帝。

“女帝,人已带到。”

“嗯,林远。”

林远向前一步,单膝跪地。

“请女帝吩咐。”

“渝州城火灵芝现世,姬如雪武功不错,可天下高手何其繁多。正好岐王有令,有意让你出去历练一番,你便暗中跟随姬如雪,护她周全。”

“是!”

林远扭头就走,女帝懵了,掀开帘子,林远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人呢?”

“禀女帝,林远已经走了。”

“什么?!说走就走,他是有多不想见我!枉我教导了他八年,白眼狼,负心汉!”

女帝气的走下床榻,来回踱步,九天圣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搭话。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幻音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流落岐国的百姓都安置了吗?什么事都要我亲自操心,你们自己就不会去做吗?”

“我们马上去办。”

“滚滚滚。”

走在路上,其余人皆是好奇不已,

“梵音天,妙成天,女帝这是怎么了?”

“不可乱说。”

“都是姐妹,说说又怎么了,我们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是啊是啊。”

梵音天左顾右盼,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几个脑袋凑到一起,

“我和你们说啊,那个林远不是一直伺候岐王吗?”

“对啊。”

“今天我去禀报,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林远蹲下身子给岐王洗脚,两个人嬉戏打闹,我还是第一次见岐王那么开心呢。”

“啊!?你的意思不会是,女帝,不是,岐王她,看上林远了吧?!”

“嘘,不要乱说,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暮色四合,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

女帝刚换上一袭素白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凤尾钗,卸下朝堂威仪,此刻的她眉目如画,步履生莲。可当她推开寝殿的雕花木门时,脚步却蓦地一顿。

廊下立着一位黑衣少年。

林远身姿挺拔如松,一袭墨色长袍被晚风掀起衣角,腰间悬着一柄缠金长剑,剑鞘上暗纹流动,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他听见声响转身,剑眉下的眸子灿若星辰,却在看到女帝的瞬间低垂下去,单膝跪地。

“岐王。”

八年光阴,当初那个瘦弱的孩童已长成这般模样。女帝恍惚了一瞬,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面上却依旧清冷:

“何事?”

“女帝令小人去渝州城帮助姬如雪取得火灵芝,小人,特来告辞。”

风突然静了。

“你,还算有点良心,先进来吧。”

岐王坐在椅子上,

“你可知。”

她缓缓开口,嗓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此去凶险,未必能归。”

少年抬头,嘴角扬起一抹熟悉的弧度,竟与八年前那个捧着《天一功》傻笑的小童重叠:

“小人若死,岐王会为我哭吗?”

“放肆!”

岐王猛地拂袖,却有一片雪白花瓣从她袖中飘落,正落在林远掌心。

“江湖凶险,危机四伏,性命最是重要,要是遇到高手,不可力拼,保命要紧,知道了吗?”

林远轻笑,将花瓣按在心口,起身时突然逼近一步。女帝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发间一轻,那支白玉凤尾钗已被他摘去。

“此物,”

少年将玉钗收入怀中,眼底似有火焰燃烧,

“待林远完成任务归来,再亲手为您簪上。”

“你!”

岐王正要斥责林远不懂的一点礼数,林远身影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您说了,遇到高手保命要紧,我可打不过您,先走了,还有,我知道,岐王就是女帝,女帝就是岐王!”

林远的声音越来越远,岐王全身无力的坐下,发现他的位置,留下一张崭新的纸条。

“岐王姐姐,原本我还不太确定,可是一年前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洗澡,抱歉了,我想,那朱温在五年前可以篡唐称帝,我林远未尝不可,待取得天下,我一定要你做我的皇后。”

“傻小子。”

岐王解开衣服,躺在床上,脸上洋溢着小女人般幸福甜蜜的笑容。

林远骑上马从凤翔城下离开,八年了,自己竟然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八年,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那柄从未出鞘的剑,今日竟缠上了她最爱的金丝绦。

暮色渐沉,林远策马疾驰,身后凤翔城的轮廓已逐渐模糊。忽然,他耳尖微动,猛地勒紧缰绳。

“吁!”

骏马长嘶,前蹄高高扬起。林远回头,只见一道红影踏风而来,梵音天轻飘飘落在他马前,衣袂翻飞间,那双含情目直勾勾地盯着他。

“好弟弟,这么急着走?”

梵音天红唇微扬,忽地伸手捧住他的脸,指尖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上摩挲,

“一转眼八年了,姐姐还没尝过你的滋味呢。”

林远耳根一热,连忙后仰避开:

“梵音天姐姐,我长大了,自重,自重啊!”

这位梵音天可谓是阅男无数,不知道多少男人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自己这纯情小处男怎么受得了这种诱惑,要是真落在她手里,怕是永世不得逃脱啊。

梵音天“噗嗤”一笑,这才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郑重递给他。

“幻音坊分舵遍布天下,可幻音坊内部,从未有过男子。”

她轻哼一声,

“怕是不会轻易信你一个男子手持女帝令。”

林远接过令牌,触手冰凉,正面刻着凤凰纹,背面则是“岐王亲令”四个篆字。他心头一暖,低声道:

“替我谢过岐王。”

梵音天忽然眯起眼:

“还有一事。”

“嗯?”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猝不及防甩在林远脸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愣住。

“为什么打我?!”

林远捂着脸,不可置信。

梵音天甩了甩手腕,笑得妩媚又危险:

“你敢调戏岐王,这也是王爷的命令~”

她忽又凑近,指尖轻抚他微红的脸颊,

“好弟弟,姐姐没打疼你吧?”

林远哭笑不得,最终无奈摇头,抱拳一礼:

“替我转告岐王,小人,不,林远,定不负所托。”

说罢,他扬鞭策马,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

岐王府寝殿中,梵音天单膝跪地,汇报完毕。珠帘后,岐王原本斜倚在软榻上把玩玉簪,听到

“奴婢当真打了他一巴掌,脸都红了。”时,猛地站起身。

“你!”

玉簪“咔嚓”断成两截。

梵音天急忙低头:

“岐王,您不是亲口下的令么?

岐王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冷冷道:

“滚出去。”

待殿门关闭,她缓缓摊开掌心,断簪的尖角刺入肌肤,渗出一点猩红。

“《天一功》至刚至阳,再修炼下去,恐怕我就要爆体而亡了。”

林远倒坐在马背上,托着腮,手中握着那本古书,颇为苦恼的叹息。

“岐王姐姐说我体内真气甚至比她还强,只是武功薄弱,勉勉强强半只脚踏入了中天位的门槛,要是遇到中天位以上的高手,自己会被耍的团团转,只能在正面对拼内力上获胜,亦或是受了重伤可以被真气护体,唉,头疼,完全就是空有一身力气却用不出来,憋屈的很,至刚至阳的事情也不敢告诉岐王姐姐。”

过去这几年,林远翻遍古书典籍,自古以来,凡是修炼类似这种功法的人一旦大成,要么,有天地神药中和,要么,需要不断的找女人采阴补阳。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可不想当个采花贼祸害天下良家女子。

林远一路风尘仆仆,天色渐暗时,终于寻到一家偏僻的客栈。他翻身下马,揉了揉酸痛的腰背,心中仍在思索《天一功》的修炼难题。

他叹了口气,推门走进客栈。大堂内烛火昏暗,三三两两的客人低头吃饭,无人注意他的到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懒洋洋地迎上来。

“先上些酒菜。”

林远随手抛出一块碎银,找了个角落坐下。

然而,他刚端起茶杯,忽然感到两道灼热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抬眼望去。

“噗——!”

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只见邻桌坐着两个奇形怪状的女子,一胖一瘦,胖的如肉山堆叠,满脸横肉;瘦的似竹竿挑衣,颧骨高耸。二人皆涂脂抹粉,头戴红花,此刻正眼冒精光,直愣愣地盯着林远,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涎水。

林远头皮一麻,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丑无比的人,他,真的快要吐了。

“哎呦~”

胖女子扭着水桶腰凑过来,那声音粗鲁的似个男人。

“小郎君生得真俊,不如陪姐姐喝一杯?”

“就是就是~”

倾城也贴上来,瘦长的指甲差点戳到林远脸上,

“这细皮嫩肉的,比俺们那里的那些糙汉子强多啦!”

林远后背紧贴墙壁,强忍拔剑的冲动:

“二位,那个,自重!”

“自重?”

倾国哈哈大笑,震得房梁落灰

“俺,是倾国,这是俺妹妹倾城。姐姐我重两百斤,怎么自‘重’?”

满堂食客早已躲到角落,店小二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林远正盘算如何脱身,忽听倾城压低声音:

“小郎君,你身上阳气很足啊,修炼了什么至刚至阳的功法?”

林远瞳孔骤缩。

倾国肥厚的手掌“啪”地拍在他肩上:

“至刚至阳的功夫练久了,会爆体而亡的~”

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正好俺们姐妹俩知道怎么解决,条件嘛。”

粗糙的手指划过林远喉结。

“陪我们睡一晚就行!”

“啊!两位,开玩笑呢吧?”

“嚯哈哈哈!姐姐~,这郎君长的真俊啊,但咱们也是文明人,不能来强的。”

“嗯,那就灌醉他,不算来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