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侯卫：怎么我一个在军队里长大的人，还不如太子懂兵事？

仔细想想，英雄救美的故事广为流传上千年，勾动了多少有侠义梦的好男儿的心弦，“他”难道不会利用这个心理，去哄骗下属们给他打工吗？“他”会有这么卑鄙吗？

朱慈烺思量一番，觉得自己还真是这么一个卑鄙的人，或者说，“他”要是没那么卑鄙，朱慈烺反倒会吃惊。

【那女子将醉酒的侯卫送回新军军营，临走时留言道：“若是侯千户有心，不如下次剿匪后，和山匪们伤害的苦主见一面，相信不会让侯千户失望。”】

【那女子离开，来到了一处阴影之地，不多时，太子朱慈烺便和他的内侍黄大宝从阴影中走出。】

【“谢太子殿下让民女得以同恩公一见。”那女子拜谢道。】

【“不妨事，这说来也是本宫的错，新军多番清剿了蜀南贼寇，可其功绩却不为世人所知，是本宫的错。”朱慈烺感慨道。】

天幕下的朱慈烺看到这里，颇为讶异，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天幕里的“他”居然是在真的为没有宣传出新军将领贤名而懊恼。

朱慈烺略一思索，便发现了此前的思维盲点，这大明朝没有报纸，臣子的功绩怎么可能宣传的那么快。

侯卫不过是永宁卫的一介千户，就算做了些实事，想要获得威胁到“他”的名望，无异于异想天开一般。

【女子所言，侯卫听了进去。】

【又一次新军行动，剿灭了一伙凶名在外的马匪，那些被伤害的苦主们来到了清洗一空的匪寨里。】

【“儿啊，娘带你回家。”有白发夫妇，从埋于深坑的尸骨中找出儿子的尸首，哭泣着将化成白骨，仅余衣物残片的骸骨抱走。】

【有垂泣的男子，抓着面容呆滞的妇人的手臂，每一步都蹒跚踉跄。】

【有凶性起的女子，抢到一柄长刀，捅在只余出气的匪徒身上，一刀又一刀，姿态若疯癫，捅杀了匪徒，先是痛哭，随即举刀自刎。】

【侯卫看着悲泣的苦主百姓们，眼神中带着羞恼和愤怒。】

【纵使劫过道，当过劫匪，他还是受不了这些无底线的下作马匪。】

【“怎么了，侯卫，愣着做什么？”一同带队清剿马匪的太子朱慈烺靠了过来，见侯卫举足无措，问道。】

【“殿、领队，我只是搞不明白。这些劫匪明明劫财就够，偏偏还要为非作歹。”侯卫期期艾艾的说道。】

【听了侯卫的问题，朱慈烺笑了笑道：“你知道这一群马匪最开始的成员都是谁吗？”】

【侯卫闻言沉默，他已经猜到了些许真相。】

【“这些马匪曾经和你一样，是西南卫所的士兵，只是在生活困难的时候，暗中打劫周边商队，以此牟利。”朱慈烺颇为感慨的说道：“不过，这种杀人犯法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一直瞒的下去。”】

【“没几年，周边商队就不再通行当地商道，那些士兵们胆大妄为，出了辖区去其他区域打劫商队，事情被捅了出来，整个卫所被革除军职。然后，那些卫所士兵变成如今荼毒家乡民众的马匪。”朱慈烺淡淡道。】

【“这种士兵转化土匪的事例，每年都有不少，就好像是种诅咒。”侯卫沉默许久，说道。】

【纵使是现在，侯卫也依旧不理解。】

【每年都会有卫所兵投身贼寇，偏偏他们这么做，绝大部分时间都活不久，蜀南这片地方，但凡做大点的劫匪，基本上都会被剿灭。单永宁卫每年剿灭的贼寇，就不知几何。】

【这几乎是每一州，每一府的卫所军都必然经历的事情，挨饿、被上级打骂、军饷被拖欠、劫掠乡土、投贼，每一个活下来卫所兵都无法缺席这一环。】

【曾经的他梦想着剪除逆贼，保境安民。现在的他已然明白，他们这些贼配军如果能尽快死光，那才是真正的保境安民。】

【“在朝堂上的大员们眼里，士兵是不需要吃饭的，过了能打的年纪，发一笔安家费今晚可以赶出军营，然后士兵们就会安居乐业。”朱慈烺少见的，用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口吻说道。】

【“实际上，下发的安家费会被贪墨，在军营里当了十几年的士兵已经不可能再回到田地当一个农民。朝堂的泥塑诸公基本上都没种过田，他们甚至不清楚，种地是长时间的投入，只要有点小灾难，就会血本无归。”】

【说到这里，朱慈烺举了个典型的例子：“朝堂上总喜欢写些诗词歌赋劝课农桑，实际上绝大部分农人都不识字。”】

【朱慈烺叹了口气，又说道：“再加上世人皆视兵士为贼，所以老兵几乎不可能离开军营，唯一的出路是当将领们的家丁。太祖寄希望于卫所养兵，实际给世袭将领养出了一堆奴仆。”】

【“殿下，您说的这些，臣全都没听到。”侯卫条件反射的答道。】

【被朱慈烺坑了那么多次，他已经明白，太子的话最好别接，不然有的是你好果子吃。】

【不过，嘴上是这么说，侯卫心中的困惑却尽数逝去。此时，他也有些明白，太子逼迫他化身先锋的那些军制改革的用意了。】

【剪除不法士兵，给士兵离队留出民意支持，严明军中法纪，收束将领之权，避免士兵落草为寇。】

【可太子殿下才到军队里呆了多久？怎么比我这个长在永宁卫的人还了解军事，难不成先祖赐福之说为真？侯卫心中混乱。】

【“侯千户，让你在新军搞军制改革，也是为了能让兵丁不至于沦为将领的奴仆，教他们识字，让学得一技之长，教他们为民救灾，是为了让士兵们不至于离开军营无法独自生存，只余剩下投身为贼或者是饿死，不让士兵们以”贼配军“为名。”朱慈烺对侯卫的不配合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辽东军队在旧军制下，兵丁脱离军营便衣食无着，故而老贼努尔哈赤能裹挟旧军士兵反出大明，东虏也得以吸纳辽东旧军劫掠我辽地百姓。侯千户刻意回避，莫非是也和那老贼一般打算，准备投贼为叛。”朱慈烺笑眯眯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