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湖传说之何二叔的回顾一

大都城保卫战，在燕王妃的领导下，守城将士，与全城百姓，同仇敌忾，击退了南军数十万人的围攻，并与郑村坝起义官兵，大宁府援军一起，消灭了南军的主力部队，取得了郑村坝战役的大胜！

翌日，皇城燕王府举办庆功宴，燕王和王妃，频频举杯感谢众将士，并慷慨赏赐有功之人；千金重赏童彪，陈总兵，大宁重甲军总兵，朵颜三卫三位统领将军，又为都城守备将军，燕军和起义军的各千户长，赏金百两，并加官进爵，各百户长赏银百两，普通士卒也每人赏银二十两……

“大先生，和众位摩尼教兄弟，我该如何赏赐你们呢？不如你们全数加入我燕军如何？再按军阶和战功行赏?”燕王道。

“呵呵，燕王，我教自会对兄弟姐妹们论功行赏，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为我教陶朱门属下，参与此次战役支援的商户，求个减免税负一年的恩赐，不知可否?”大先生对燕王拱手道。

燕王有点犹豫，他看看徐王妃，王妃点点头，并道：“商户们此次未用燕王府一文钱，自掏腰包，买光了都城外周边三十里，和河间府周边二十里的粮食，饲料等军需物品，让南军饿着肚子去打仗，激发了他们的反意，实在居功至伟！我提议：免他们一年税负，并减半征收三年税负，昨为嘉奖。夫君你以为如何？”

“好，很好！准了。”燕王点头道。

突然，宴席上卒子站了起来说：“不公啊，不公，燕王姐夫，你忘了奖赏最该奖励的一个人”

“哦？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姐你夫人啊！”

“啊？哈哈哈！对，对，对！夫人，你想要什么?”

徐王妃瞪了卒子一眼，刚想说……

“姐，我可否先说?替你说?”

“卒子，别乱了规矩！”大先生低声喝道。

“王爷，你可否登基后，就只有我姐一个皇后，不离不弃”卒子大声道。

“好！我今天就对天下说，我朱棣就徐巧云一个夫人，哪天我当了皇帝，她就是我的皇后，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王妃被感动得掩面而泣……

大先生不禁点点头，他把卒子招近身旁，低声说：“我二弟来了，与你婶坐一起。宴席完后，去燕王府西花园偏厅，他们有事与你商量”

“好，叔，你也去吗？”

“燕王和王妃还有紧要的事，要与我商议，我就不去了。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冼大妹的三妹也来了，等会儿，也去西花园偏厅”

“啊？！那小妖精……”

“什么小妖精？那可是你同门师姐，还是师妹？”

“师妹！”

月上柳梢头，宴席终于散了，卒子走去西花园偏厅……

他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一个很清澈，很温暖的女声在唱：

月光光照地堂

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听朝(明早)阿爸要捕鱼虾啰

阿嬷织网要织到天光哦

虾仔你快高长大啰

划艇撒网就更在行哦

一觉训到大天光

……

呵呵，这小妖精何三妹，唱歌还挺好听的。

他开门刚一只脚踏进偏厅，一个黑影就飘了过来，堵在门口。

“嘻嘻，卒子师弟你来了？姐好想你呀，来，让姐摸一下肉肉，看瘦了没有？”

“是师兄！爪子别乱摸”

“你就是师弟，就是师弟！我就比你大”

“三妹啊”杨柳笑吟吟地问

“你比他大多少呢？”

“一天啊！哪怕是大一个时辰，也是姐，何况我大他十二个时辰，对吧？婶婶”

卒子无奈的摇摇头，说：“我等会儿就让你二姐来好好管管你，叫她让你抄写那个什么菠萝菠萝经一百遍”

三妹扁扁嘴，跑到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旁边，嗲嗲道：“二叔呀，卒子师弟一进门就欺负我，等下二姐来，你替我说说好话，好不好?”

“好，好，先说正事好吗？嗯，年青人你就是卒子?”

“是的，二叔，有事您尽管吩咐”

“呵呵，嫂嫂，您说吧！”

杨柳让卒子坐下后，给他到了一杯茶，说：“刚才你这三妹来报，说无霜和她师兄刚到了惠州，我想去见她。你叔有事不能去，就让你和二叔代表他去见无霜，无霜就是二叔启蒙的”

“好啊，何时动身?”

“明早辰时吧！为路上安全，先生让我把灵儿，梅儿，都带上，还雇了两辆马车”

两辆两匹马拉的马车，缓缓离开了大都，向南方走去……

卒子，冼三妹，还有何二叔与杨柳坐在头车上。灵儿和梅儿，一些替换衣物，棉被，食品等杂物，就放在后车上。

一路晃荡，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三妹首先憋不住，嚷道：“二叔啊，听说你在摩尼教做文书记事前，除了教小孩子读书，还在茶楼里讲故事说书?你讲个故事吧！好吗？”

“呵呵，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这个人啊，除了晓得四书五经，其他谋生手段啥都不会，只好靠一张嘴讲古(说书)混点赏钱买米吃了”

“二叔，你就说说大先生和摩尼教的事儿吧，虽然我和他是夫妻，但是他以前的事，我可不清楚”杨柳恳切的说。

“还有，还有，说说卒子师弟的事儿，无霜妹妹的事儿”

“我是你师兄！”卒子更正道。三妹刚想又要与卒子拌嘴，二叔急忙摆了摆手，道：“三妹啊，是你说，还是我说?你说的话，我就堵耳朵打盹儿见周公去了”

“这……还是二叔说吧，反正卒子就是师弟”

“好，好，那我就开始讲古了?三妹倒茶！”

咕咚，一口茶水入喉后，二叔习惯性用折扇拍了一下车厢板，道:“话说……”

建文初年。广州府地面，西江，北江汇合处，江面辽阔，水深浪平，人称白鹅潭。潭西边有个大约三百多亩的沙洲，叫拾翠洲。此洲遍生榕树，樟树，荔枝，龙眼......等参天大树和果树，一片绿荫如盖，鸟语花香。沙洲岸边西南侧，停泊着二三十来艘基本不走的硕大商船，分别经营酒楼、茶馆、赌场、青楼.....等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的生意。洲岸东南设有数个码头，许多官员，商贾常在此迎来送往，发货送货，虽然人来人往，倒也热闹却不喧嚣，人皆轻声细语喃喃而言，何故？因在拾翠洲东边望江处，有座一进四间，略显破旧高脚竹楼大门上，挂着副牌匾，内书魏碑体两字“勿扰”

此乃何人所书？三年前，竹楼主人何一指大夫，因为救活了被太医院判为无可救药的广东路巡抚大人母亲，巡抚应大夫所求，而欣然落的笔墨。

拾翠洲有三绝名冠广州府：朝花艇的桂圆妹为色绝，醉香舫的绵柔艇子粥搭煎酿鲮鱼球为味绝，压轴的就是医绝“四不医大夫何一指”

这何一指大名何涟波，广东梅州人氏，三十岁，中等身材，常穿一袭灰布长衫，苍白的国字脸上，永远都是眯成一条缝，半张半闭的双眼。头上不修边幅的长发，永远都如被扒开的鸡窝，耷拉在两肩上。双手倒是细细嫩嫩的忒修长秀气。

“无霜，去门外公告公告，告诉门外的人何谓四唔（不）医？”何一指的话音刚落，一个五六岁模样，圆圆脸圆圆眼，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丫头就蹦到了大门外，奶声奶气尖声道：“我阿爸话（说）：沙尘百霍者（骄横跋扈）不医，非奇难杂症者不医、不讲真话，讲话狗屁不通者不医，本人条气唔顺，唔欢喜时不医”

门外聚集着有五六十人，二三十顶轿子，身穿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大约是二三十个，其他皆为随从仆人。

“请病者站一行，我阿爸给你们望诊，定就诊先后次序”无霜说完，吸了下鼻涕后，转身闪入房内......

片刻，无霜嘴里嚼着个卤水鸡翅膀，又蹦了出来，说：“那个，嗯，那个穿蓝长袍，和白大褂的官人，嗯，嗯，还有穿黑绸绣花罗衫和绿色衣裙的两位夫人，哦，噢，等等，我把鸡翅吃完......那个戴紫色帽儿的胖老弟，我阿爸说了，你们都是外感风寒，嗯，胖老弟还兼痔疮发作，这些小病他不看，要给同行留点生意的。都回去吧！其他人，会说客家话者优先，请说一句客家骂人的恶语来验证，有请了！”

大家面面相觑，谁会用客家话骂人呢？这时，一个瘦瘦的汉子步出人群道：“过摸绝代！（断子绝孙）”

“哈哈，哈！”屋内传来了何一指的笑声。无霜一听，就给了这汉子一片竹板，让他把名字和生辰八字写上，然后示意他被选中了。

于是，陆续又有了五六声“过摸绝代”，拢共入选了七人。

“好，大家都系崖（我）老乡，崖再问大家一个典故：拾翠洲的“拾翠”出自何处？先答出者先入来，还免诊金”何一指说道。

这...这....就在大家抓耳挠腮，百思不解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远处穿来---

“何一指，是不是我答出来就可以先看病？”

“当然，君子一言....坏了，坏了，是她，她会答？莫（没）可能！”

“嘻嘻，阿爸，是冼姨姨”

“里面的先生听好了，拾翠两字出自曹植的洛神赋：或棌明珠，或拾翠羽，系莫（是不）？”

“这，对....”这对字还余音缭绕时，“碰！”房门被撞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穿乌衣乌裤，脑后结圆盘髻的三十岁左右妇人闯了进来，大声说：“看病！”

何一指苦笑道：“醉香舫大厨娘，你风风火火，中气气壮如牛的，哪里有病啊？莫非，莫非....”

“嘻嘻，阿爸，你是想说莫非冼姨姨有喜了？”

“喜你阿爸个头！哎哟！好阴公咯（好惨的意思），无霜，我一天没来你就整得乌糟邋遢，鼻涕虫似的.....你这阿爸不要也罢，以后就跟冼姨姨过，姨姨让你每天艇子粥酿鲮鱼吃个够，好吧？”

“不好！咦？冼姨姨，后面背了个什么东西呀？”

“哎呀！无霜不说我还把正事儿忘了”她把后面包裹解下来，放在何一指面前的桌子上，说：“今早，我熬完粥后正准备下船，却看见江面上漂来一个木盆，木盆上还有个包裹。我捞上来后发现包裹里裹着个细阿哥，都奄奄一息了。一指，你快救他！”

“无霜，马上闭门谢客，让他们明天再来。冼大妹，你立刻回艇拿五斤老姜五斤海盐三斤烧酒，和十斤凉的白粥底来”

说完，他合上双眼伸出中指，替这细阿哥打脉.......

“无霜，你也试试”说完他拢起了双手。

小丫头搬了个小板凳站了上去，也伸出手指搭了上去.....

“阿爸，他没脉！”

“搭脉处用力弹食指促脉，再弹无名指，往复三次，立刻用左手三指搭脉！快！”

“有了，有脉了！”

“脉象如何？”

“细，弱、滑，还时有时无”

“嗯，基本上对了。不过，你还没能摸出颤脉和摇脉。小小年纪能这样，也不错了！”

“阿爸，他是何症？有得治吗？”

“此症极为凶险，为湿寒入五脏，蛊毒噬六腑，仅得一缕颇为强悍的元阳真气在守护心脉，若元阳耗尽，哪怕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啊！奇怪，小小年纪，体内哪来的护体真气呢？”

说着，他褪去了细阿哥的衣服，只见阿哥浑身青紫，双手双脚蜷缩着，已没了气息。

“阿爸，他颈上有条红绳子”

何一指拎起绳子，这绳子牵着块鹌鹑蛋大小的翡翠，它通透晶盈，中间隐隐约约有个绿豆大小，闪着幽光的“卒”字！此时，冼大妹把救治所需一应物品挑过来后，立刻上前为这孩子用温水擦拭身子......洗去污秽后，大妹赞叹道：“好个五官俊朗，骨骼匀称的细阿哥！我好中意，好中意！一指，唔准同我抢！佢（他）系上天见我孤苦伶仃，就送给我作崽的”说完，就想把他搂入怀里.....

“慢！”何一指伸手拦住了她，道：“细阿哥身中蛊毒，你想替他度蛊不成？”

吓得冼大妹立刻把孩子放了下来。这时，站在桌子下面，正对细阿哥脚丫的无霜说：“阿哥脚板上好像有个......有个字？是不是个人字？阿爸？”

何一指与冼大妹闻言，脸色骤变，双眼对视，异口同声：“难道......？”一指认真在阿哥脚板上确认后，向门外努了努嘴角，大妹会意地闪身出了门外。当无霜把油灯挪向阿哥脚边，想让她阿爸再看清楚一点时，何一指大吃一惊，不加思索，一掌拍了过去，把油灯拍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