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焚决》

林烬体内那狂暴的火焰之力来得猛烈，去得也快。一拳挥出后，剧烈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丹田处仿佛被掏空，只余下灼烧后的刺痛和一种奇异的空虚感。巷子里那点微弱的暗红光芒彻底熄灭。

干瘦的掮客早已吓得缩进垃圾箱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出。林烬冷冷瞥了一眼那还在闪烁自己名字的晶体板，眼中燃烧的火焰沉淀为一种冰冷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他没有再停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踉跄着走向“老张灵材回收”的破旧门脸。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布满油污的铁门，一股混杂着陈旧金属、劣质灵石粉末和某种刺鼻药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脸上带着狰狞旧疤的老张正埋头处理一堆锈迹斑斑的灵能导管。听到动静，他头也没抬，声音沙哑：“来了？后面库房那批‘废丹渣’今天得筛完……”

话没说完，他猛地顿住，霍然抬头！那双混浊但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林烬苍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灼热暴戾的残余气息！

老张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回收站老板，一把抓住林烬的手臂将他拽进屋内，“砰”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小子！你刚才在外面干了什么？！”老张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身上…那股火气…哪来的？！你是不是…动用了‘那个’？！”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烬的丹田位置。

面对老张的质问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林烬没有隐瞒的力气，也无隐瞒的必要。他惨然一笑，将广场上被周腾羞辱、巷子里听到自己基因被明码标价当作“备件”出售的遭遇，以及体内那股不受控爆发的力量，嘶哑地简述了一遍。

“…他们…早就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备件库’…我的灵根…是别人仙途上的垫脚石…”林烬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寒意。

老张听完，沉默了很久。他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他走到一个布满灰尘的货架后面，摸索着打开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刻满复杂纹路的黑色盒子。

“拿着！”老张不由分说地将盒子塞进林烬手里，触手冰凉沉重，“这是‘匿灵盒’，能暂时掩盖你身上那股特殊的‘原生火’气息。太虚生命和那些依附他们的‘灵根猎手’，对未觉醒但潜力巨大的原生灵根波动极其敏感！你刚才那一爆，虽然微弱，但性质太纯粹太暴烈，很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的‘灵网’！”

林烬心头一凛，握紧了冰冷的盒子。

老张盯着他，眼神复杂：“小子，你以为你看到的‘备件’交易就是最黑暗的了？错了！那只是冰山一角！

乙字七区，乃至整个下城区，每年有多少像你这样、甚至更年幼的孩子，在所谓的‘潜力普查’中被标记为‘优质备件’？

又有多少在无声无息中‘失踪’，成了某些世家大族‘私人定制’灵根的‘原料’？‘定向培养皿’？

哼，说得真好听！那意味着他们会把你圈养起来，像培养一株珍贵的药材，用各种手段刺激、催化你的原生灵根成长，直到它足够‘成熟’，然后…活生生地剥离！”

老张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烬心上，让他刚刚平息一点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寒意而微微发抖。

他父亲日夜操劳想要为他挣来的“仙途”，从一开始，就是一条通往屠宰场的不归路！

就在老张话音刚落之际——

呜——！呜——！

凄厉尖锐、穿透力极强的警报声，骤然撕裂了城市上空的霓虹流光！声音并非来自警方的灵能梭，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冰冷金属质感的嗡鸣，仿佛无数细密的齿轮在摩擦！

“是‘清道夫’！”老张脸色剧变，一把将林烬推进店铺深处一个堆满废弃灵能核心的角落，“趴下！别出声！匿灵盒握紧！”

话音未落，几道刺目的、带着扫描波纹的惨白色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扫过这条阴暗的支巷！光束扫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尘埃粒子都被瞬间电离，发出噼啪的微响。

紧接着，低沉的灵能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三架通体漆黑、线条狰狞、没有任何标识的梭形飞行器如同幽灵般悬停在巷口上方。它们腹部打开，投射下几道穿着全覆盖式黑色动力装甲的身影！

这些“清道夫”动作迅捷、精准、无声，如同冰冷的机器。他们手中的扫描仪发出高频的“滴滴”声，目标明确地朝着掮客之前所在的角落和“老张灵材回收”店铺逼来！

“目标残留气息锁定：乙字七区，原生火属，涅槃级潜力…波动源疑似在此区域…执行‘清扫’指令，回收所有可疑生物样本及数据痕迹…”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头盔下传出。

躲在角落的林烬，透过废弃零件的缝隙，清晰地看到那干瘦掮客被一个“清道夫”像拎小鸡一样从垃圾箱后拖了出来。掮客惊恐地尖叫挣扎，下一秒，一束高能粒子流无声地贯穿了他的头颅！尸体被随意丢进一个特制的黑色裹尸袋。另一个“清道夫”则一脚踹开了老张店铺那并不牢固的铁门！

老张怒吼一声，身上爆发出远超常人的气势，并非灵力，而是一种千锤百炼的凶悍体术！他抓起手边一根沉重的灵能金属管，悍然迎向闯入者！狭窄的店铺内瞬间爆发激烈的搏斗声和金属撞击声！

趁着混乱，林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匿灵盒紧贴着他的皮肤，散发出阵阵凉意，似乎暂时隔绝了扫描。他咬紧牙关，趁着一个“清道夫”被老张暂时逼退的空隙，如同狸猫般从后窗翻了出去，滚入更幽深复杂的巷弄迷宫！

他不敢停留，凭借着对下城区地形的熟悉，拼命朝着家的方向——乙字七区那破旧的廉租公寓楼狂奔！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满身污秽地冲到自家楼下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几架同样的黑色梭形飞行器正悬停在公寓楼上空，惨白的扫描光束笼罩着他家所在的楼层。楼下聚集着惊恐的邻居，指指点点。公寓的窗户破碎，有烧焦的痕迹和……血迹！

“爸！！！”林烬目眦欲裂，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死死拖进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是老张！他浑身浴血，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脸上那道旧疤似乎都在渗血，眼神却异常凶狠和急切。

“别去！送死吗？！”老张的声音嘶哑，“他们动作太快了！目标是你的基因信息库！你爸…为了保护你藏在床板下的体检报告和…可能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跟他们动了手…”老张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人…已经被带走了！生死不明！但他们没找到关键的东西！你爸在最后关头…把那玩意儿扔给了我！”

老张颤抖着（不知是伤痛还是愤怒）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极其古旧的、非金非木的暗红色小木牌，边缘磨损严重，上面刻着一个极其复杂、仿佛火焰在扭曲跳动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一丝与林烬体内力量同源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灼热感。

“拿着！这是你爸拼了命保下来的！快走！离开乙字七区！离开这座城市！‘清道夫’的搜索网正在收紧！他们现在没找到你，但匿灵盒撑不了太久！去‘废土’！只有那里，太虚生命的爪子暂时还伸不了那么长！”老张将木牌塞进林烬手里，猛地将他推向胡同另一端，“记住！活下去！别让他们的血白流！你的火…是希望！是焚毁这狗屁盛世的火种！”

林烬握着那枚尚带体温的暗红木牌，感受着其中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微弱共鸣，再看向公寓楼上的狼藉和血迹，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仇恨瞬间淹没了他！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流下，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父亲的脸、周腾的嘲笑、晶体板上的“备件”信息、老张浴血的身影…所有画面在眼前交织、燃烧！

他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眼中所有的软弱和犹豫被焚烧殆尽，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决绝和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爸…老张…等我！”他低吼一声，将那枚木牌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复仇的剑柄。借着老张制造的混乱和匿灵盒的掩护，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轻烟，凭借着对城市下水道和废弃管线的熟悉，朝着远离霓虹、通往传说中辐射污染严重、秩序崩坏的“废土”方向，亡命奔逃！

不知在黑暗肮脏的管道中穿行了多久，匿灵盒散发的凉意开始变得不稳定，时强时弱。他体内的那股火焰力量在极致的情绪和亡命奔逃的刺激下，又开始蠢蠢欲动，带来阵阵灼痛和一种诡异的饥饿感。

终于，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夹杂着金属锈蚀、放射性尘埃的刺鼻空气。他奋力爬出排污口，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扭曲金属残骸、破碎混凝土和变异植被构成的灰暗荒原。巨大的废弃灵能反应堆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矗立在铅灰色的天空下。这里，就是文明的边缘——废土。

筋疲力尽的林烬瘫倒在一处相对隐蔽的金属废墟下。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神秘的暗红木牌。当他体内那微弱火焰再次跳动时，木牌上的火焰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微微发亮。一股微弱但精纯的热流顺着他的掌心流入体内，不仅稍稍缓解了经脉的灼痛，脑海中更是轰然涌入一段残缺却霸道无比的信息！

《焚诀》！

并非文字，而是一种意念的传承！一种以身为炉，以魂为火，引燃天地万物之“薪”，焚尽世间不公与虚妄的无上法门！开篇便是：

“…心火不熄，焚躯锻魂…引万灵为薪，燃烬诸天…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这并非太虚生命推广的、温和移植的灵根修炼法，而是一门充满了毁灭与新生、霸道绝伦的…古法！是专门为他这种，被天地、被世道、被强权视为“废料”的原生火灵根持有者准备的…逆天之路！

林烬的眼中，那幽暗的火焰再次熊熊燃起！他望着身后那座在废土边缘依旧流光溢彩的“盛世”都市，握紧了木牌。

盛世修仙？灵根天梯？

他的仙途，将从这废土之上，以《焚诀》为引，以满腔的恨与火为燃料，踏着敌人的尸骸，亲手焚烧、重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