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粉色身影安静地站着,像一幅定格在雪光里的画。那句带着羞涩和确认的“我是……你隔壁新来的邻居”还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呐,你等等,我马上就好!”白皮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话音未落,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动作快得惊人。
门内一阵兵荒马乱。深色羊毛外套替换了居家服,头发被努力梳理整齐。他拉开抽屉,拿出那瓶“雨后茶园”香水,对着外套袖口和下摆轻轻喷了两下。清冽微甘的茶香瞬间弥漫。最后,他果断背起墙角的木色吉他,琴箱贴在背上,带来一丝奇异的踏实感。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了房门。
门外,女孩依然安静地站着,没有丝毫不耐烦。阳光落在她的粉色长发上,晕染出柔和的光圈。她微微歪着头看着窗外雪后澄澈的蓝天,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
白皮脸颊微红,努力扬起一个真诚而略带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久等啦!”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孩温柔的眼眸里。
她的目光在他明显打理过的发型、整洁的外套和背上的吉他上掠过,最后定格在他写满歉意的脸上。她浅浅的笑着,唇角弯起一个理解又带着点俏皮的弧度,轻轻摇了摇头:
“没关系呢。”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像融化的雪水。接着,她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白皮看着她的笑容,听着她温和的话语,胸腔里涌动着纯粹的期待。他重重地点头,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手无意识地扶了扶肩上的吉他背带,语气雀跃:
“好!出发!”
就在他抬脚准备跟上女孩走向楼梯口的瞬间——
一道小小的、敏捷的橘白身影,如同闪电般从门缝里“嗖”地窜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娇嫩的“喵呜~”,小花猫精准地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白皮还未来得及完全转过去的肩膀上!柔软的肉垫踩在羊毛外套上,小爪子下意识地勾住了布料,毛茸茸的尾巴因为突然的腾空而微微炸开,随即又亲昵地卷住了白皮的脖
“哇!”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家伙吓了一跳,随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星。她看着那只稳稳蹲在白皮肩头、正歪着小脑袋好奇打量她的橘白小猫,脸上绽放出惊喜又柔软的笑容。
“这是你养的猫吗?”她轻声问道,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要碰碰小猫湿漉漉的鼻尖,又怕惊扰了它。
白皮也被皮蛋的突然袭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赶紧用手托住小家伙的屁股稳住它。看着女孩惊喜的眼神和伸出的手指,他心中的紧张奇异地被一股暖流冲散,脸上露出了自然而然的、带着点宠溺的笑容:
“嗯!它叫皮蛋,”他侧头蹭了蹭小猫毛茸茸的脑袋,皮蛋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响亮的呼噜声,“六个月大,正是最皮的时候。”
“皮蛋?”女孩重复着这个名字,看着小猫那橘白相间、像打翻了调色盘似的活泼毛色,觉得这名字简直再贴切不过了。她终于忍不住,指尖轻轻碰了碰皮蛋粉嫩的小鼻子。皮蛋一点也不怕生,反而伸出带着倒刺的小舌头,快速地舔了一下她的指尖,痒得她咯咯轻笑出声。
“它好可爱!”女孩由衷地赞叹,目光在皮蛋和白皮之间流转,那份初见的拘谨在猫咪的天然萌态面前消融了大半。
白皮看着女孩逗猫时温柔专注的侧脸,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心头一片柔软。他轻轻拍了拍皮蛋的小脑袋:“好了皮蛋,我们要出门了,快回去。”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不情愿地“喵”了一声,但还是灵活地从他肩膀上跳下来,一溜烟钻回了半掩的家门内,只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楼道里重新安静下来,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皮蛋带来的那份活泼暖意和女孩指尖的微凉触感。刚才的小插曲,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糖果,瞬间溶解了所有陌生的糖衣,只留下甜丝丝的亲近感。
“我们走吧?”白皮看着女孩,笑容轻松了许多。
“嗯!走吧!”女孩也笑着点头,目光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白皮家门缝里探出来的那个好奇的小脑袋,然后转身,脚步轻快地率先走向洒满阳光的楼梯口。
白皮关好门,背着他的吉他,紧跟在女孩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清冽的茶香与女孩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再次在清冷的空气里短暂交融。他听着她帆布鞋踩在楼梯上的轻微声响,看着那抹柔和的粉色在眼前跳跃,刚才皮蛋落在肩头的温暖触感似乎还在,而前方,是雪后初晴、海风微凉、梅花待放的广阔世界。
目的地——海边的雨花亭,正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与海风之中,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而一段始于琴声、纸条和小猫的故事,正踏着融雪的微光,正式启程。
淅淅沥沥的小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朦胧的纱幕,将站牌下的两人轻柔地笼罩。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微凉的海风咸味。
并肩走在前往雨花亭的路上,脚下的积雪早已融化,露出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伞的缺失让这突如其来的小雨显得有些尴尬,却又带着点微妙的亲近感——他们不得不在同一个屋檐(或者说同一片天空)下,共享这小小的狼狈。
白皮侧过头,雨水沾湿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视线不经意间与身旁的女孩交汇。她微微低着头,粉色长发被雨丝打湿,几缕贴在白皙的颈侧,像初绽的花瓣沾了晨露。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亮。白皮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又带着点慌乱,他几乎是立刻移开了目光,低头盯着自己沾了水渍的鞋尖。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并不压抑,却有种初次相处特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感。走了好一段路,白皮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她对这条路的陌生感?还是对周围景物的那种纯粹的新奇目光?
“那个……”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点轻,带着点犹豫,“你是第一次……熟悉这座城市吗?”他斟酌着用词,避免“刚来”这种可能触及个人隐私的直接说法。
“嗯”女孩轻轻应声,抬起头,望向被雨丝模糊的街道尽头,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探索者的神情,“寒假回来,感觉好多地方都不一样了呢。”
“是呢,这里最近新开了几家台球厅,还有几家特色小炒……”白皮点点头,轻声问,“那你平时周末也不出去玩吗?”他顺着话题往下问,试图驱散那份因雨而生的微妙沉默。
“出去啊!”女孩的声音带着点活泼,“不过只是去离这里比较近的地方。太远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坦诚的不好意思,“怕找不到路。”
“那你……那你……”白皮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想起今天的行程,“今天我们可是要走很远的路呢!”去海边的雨花亭,确实不算近。他有点担心她会觉得麻烦或者辛苦。
“嗯……没关系!”女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盖过了沙沙的雨声。她转过头看向白皮,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某种坚定的、甚至是雀跃的光芒,像是雨夜里被点亮的星子。
白皮的心像是被那光芒温柔地包裹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甜意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混合着雨水的微凉,在胸腔里蔓延开,痒痒的,暖暖的。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平复一下这陌生的悸动。
冰凉的雨点恰好落在他仰起的脸颊上
“嗯,”女孩也感受到了,轻轻应了一声,伸出手接住几滴落下的雨珠,“下雨了。”
“你带伞了吗?”白皮赶紧问道,带着点懊恼。自己出门时只顾着整理仪容和背吉他,完全忽略了天气的变数。
“没有,”女孩摇摇头,粉色发梢甩出细小的水珠,“你带了吗?”
“我……好像也没有。”白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里暗骂自己粗心。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被雨水冲刷得愈发鲜亮的街景。雨似乎有变大的趋势。
就在女孩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考如何应对时,白皮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想起以前拍日落时偶然发现的一个地方。
“不过!”他的声音因为想到解决办法而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我记得前面拐过这个街角,有一家小吃店!”他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路口,语气笃定起来,“那家店的二楼,有一排很大的玻璃窗!透过他家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下面整个沙滩,还有……海!”
他特意强调了“整个沙滩”和“海”,目光灼灼地看向女孩,带着点献宝似的期待。这突如其来的雨,或许会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更温暖的停靠点?
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烟火,驱散了雨天的阴霾。“真的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刚才那点因为没伞而生的困扰烟消云散,“能看到海?”
“嗯!能看到!”白皮用力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刚才的尴尬和懊恼也被这份小小的“发现”带来的成就感取代,“我们快跑几步,就在前面!”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虚虚地护在女孩身后,像是怕她被雨水滑倒,又像是要引领她奔向那个温暖的避风港。女孩会意,立刻加快了脚步,帆布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两人不再顾忌渐渐变密的雨丝,朝着那个能看见大海的玻璃窗,小跑起来。
雨幕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背着吉他的少年和粉色长发的少女,奔向同一个充满暖意和广阔视野的目的地。那把未能成行的梅花之约,似乎被这意外的雨,引向了另一片同样值得期待的风景。
雨点渐渐密了起来,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而规律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轻叩。小吃店二楼的暖黄灯光包裹着两人,驱散了雨天的阴冷。女孩放下肩上的帆布包,发梢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光。她轻轻扶了扶因奔跑而有些滑落的镜框,目光落在桌上那本做旧牛皮纸封面的菜单上。
“这个……”她白皙的手指带着点迟疑,轻轻点在菜单的一行字上,“生腌虾?”声音清亮,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拘谨。她抬头看向白皮,浅褐色的眼眸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清澈。
白皮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他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潮汕生腌”几个字映入眼帘。“这个……”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可能有点辣?但是……”他想起她之前说“怕找不到路”时那种坦诚的可爱,又看到她被雨水沾湿后微微泛红的耳尖,补充道,“但是肉质真的很鲜,处理得好的话,吃起来就像……像冰冰凉凉的果冻!”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她的神情。看到她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对这个“果冻”的形容感到新奇,但又隐约透露出对“辣”和“生”的一丝犹豫。
“啊,对了,”白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指着菜单下方,“这些海鲜生腌蛋白质都很高,风味独特。不过,如果你不太习惯这种口味,”他语气温和地建议道,“他们后厨还有卤得特别软烂入味的酱牛肉!炖得酥烂,咸香里带一点回甘,配他们家的招牌桂花汤,特别暖胃,而且很清淡。”他试图描绘出一种更温和、更稳妥的选择。
女孩的目光随着他的描述,再次投向菜单,停留在酱牛肉的图片上。图片里深褐色的牛肉纹理分明,浸润在浓郁的酱汁中,旁边一小碗清澈飘着桂花的汤,显得格外诱人。“真的……好吃吗?”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对美食纯粹的期待,那点拘谨似乎被食物的诱惑冲淡了些许。
“嗯!真的好吃!”白皮用力点头,语气带着点分享宝藏的雀跃,“他们家的牛肉选的都是新鲜的牛腱子,酱汁是老板家传的秘方,慢火熬出来的,带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甜,一点也不腻。特别是配着他们现烤的芝麻饼,”他说着,像是被记忆里的香气触动,甚至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那饼烤得金黄酥脆,咬一口‘咔嚓’响,芝麻香混着面香直往鼻子里钻,蘸点牛肉的酱汁……绝了!”
他越说越投入,仿佛那香气已经萦绕在鼻尖。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手忙脚乱地拉开自己随身背包的侧袋。“对了!”他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油纸上还氤氲着温热的水汽和一股焦糖的甜香。“刚才路过巷口,看到那家很有名的炒货摊子还开着,就顺手买了点。这家的糖炒栗子,”他献宝似的将油纸包往女孩那边推了推,“味道特别地道,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剥开壳,里面金黄金黄的,又糯又甜,像……像裹了一层蜜糖的小太阳。”
油纸包散发的温暖甜香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小吃店里食物和雨水的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氛围。女孩看着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又看看白皮带着点期待和分享喜悦的脸,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温热的油纸,那暖意仿佛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窗外,雨丝依旧连绵不断,织成朦胧的纱幕,模糊了远处的海平线。但在这扇巨大的玻璃窗内,暖黄的灯光下,桌上摊开的菜单、温热的糖炒栗子、以及两个被雨水短暂困住却意外靠近的灵魂,共同构成了一幅比预想中更温暖、更生动的画面。
“那……”女孩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在菜单、栗子和白皮之间流转,最终做出了决定,“我要一份酱牛肉,配桂花汤,还有……”她指了指那个油纸包,笑容明亮,“这个‘小太阳’,我们一起分享?”
白皮看着她的笑容,感觉胸腔里那点因天气而起的遗憾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踏实、更温暖的期待。他用力点头,笑容同样灿烂:
“好!”
雨点敲打着玻璃,像在为这小小的约定伴奏。而窗外那片被雨幕笼罩的大海,此刻,正静静地等待着,成为他们共享美食后,共同眺望的下一幕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