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克里德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因长期没食过肉血而消瘦,再加上水精灵的消散,早已不如当年的身手,皮肤表面的伤口虽然及时愈合,但各个内脏早已破损严重,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克里德将艾尔接回峭壁,他想在剩下的日子里,与她多呆一会儿,也顺便重新思考一下狼群的未来。
“父亲,瑞比特,怎么样呢?”
艾尔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克里德,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好消息。
“瑞比特…没事,他跟其他居民一样,安全逃脱了。”
克里德笑着回答,他没有勇气告诉艾尔实情,再一次对艾尔撒了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面对艾尔,就会习惯性地撒谎,难道是为了保护她吗?
也许吧,大人的爱不就是这样吗?
艾尔从未怀疑过克里德,再一次相信他了,她其实还想问克里德狼嚎的事情,不过,看着父亲疲累的样子,艾尔也不忍心再过多打扰了,便高兴地离开了克里德的洞穴,去自己的小窝玩了。
艾尔刚走,克里德就没有忍住,直接吐了一大口血,这一幕刚好被前来商议狼群未来的洛亚尔看见,急忙上前问道:“王,你怎么呢?”
“精灵消散,庇佑也就没有了,我时日不多了,我们得尽快想想该怎么解决月光森林被入侵的这场危机。”
克里德漫不经心地擦掉了嘴巴上残留的血渍,站在峭壁上,眼睛直直地望着被黑夜笼罩的月光森林,转过头来,看着洛亚尔说道。
由于克里德身受重伤,洛亚尔觉得他现在急需补充营养,为了克里德以及狼群的安危,第一次违反狼令,捕杀了一只兔子,以死来恳求他尊贵的王进食。
克里德拗不过洛亚尔,也为了艾尔的安危,他决定违背精灵誓言,吃下了这一只兔子。
可令克里德没想到的是,竟然被担心他安危的艾尔目睹了整个过程,还看到了剥离下的皮毛,她没有感到害怕,她彻底知晓了自己是一只兔子,艾尔理解父亲为了狼群与森林,需要进食,她也不想让克里德察觉到自己担忧的情绪,使之为自己分心,被克里德发现的艾尔只好假装好奇地问着:“父亲,这是什么?这个皮毛怎么和我身上的那么相似?这是你为我做的新衣服吗?”
克里德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与洛亚尔一起呆呆地愣在原地,只能勉强地对着艾尔笑了笑。
“父亲,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森林会没事的…”
艾尔为了缓解尴尬,泪眼婆娑地跑过去抱着受伤的克里德,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克里德看着怀中熟睡的艾尔,心痛不已。
他知道自己保护不了她了,就像当年爷爷保护不了他一般,克里德将艾尔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她的小窝,这一晚上,克里德站在峭壁上许久,静静凝望着位于森林北部的草原,月色正浓,引天狼嚎……
“王,我们去草原吧。”
洛亚尔站在克里德的身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去草原,是狼群活下去的机会,不过,我应该回不去了,还好有你在,你会在草原拥有属于你的天地。”
克里德沉默良久,随后,步伐沉重地转过身来,看着洛亚尔,语重心长地说道。
“王!”
洛亚尔噙着眼泪,低下身子,跪拜着他的王,他知道,也明白。
此时,躲过了一劫的莱索不辜负本性,依然想要利用可亚的腿伤挑唆着奥可赛对克里德生出背叛之心。
“奥可赛,若不是艾尔的莽撞,可亚也不会残废,克里德让可亚做艾尔的狼卫,就是在羞辱你,可亚还那么小,本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现在…真是太可怜了。”
莱索边说边假惺惺地掩面哭泣,为可亚感到惋惜,奥可赛受不了他那个死样子,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刚刚不小心偷听到他们讲话的伊比打断。
“奥可赛叔叔,艾尔不是这样的,莱索叔叔对艾尔有偏见,若不是艾尔和瑞比特,可亚丢的就可能不止是腿了,还可能是命。”
伊比尽自己所能地为艾尔解释,生怕奥可赛听信莱索的话,将可亚的腿伤怪罪到艾尔身上,从而讨厌艾尔。
“我知道了,伊比,你先回去吧,你母亲也很担心你,这几天有你在这里陪着可亚,辛苦你了。”
奥可赛温和地向伊比回复道,向她表明了自己对艾尔的态度,让她不要为此事担忧,放心回家。
伊比点了点头,她相信奥可赛叔叔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小孩插嘴,你也不生气吗?”
莱索有些不甘心,语气不耐烦地问道。
“莱索,你不累吗?这场战斗下来,大家都身心疲累,就你还有功夫玩这个,看样子等待被救的狼,命真好,一点都不累。”
奥可赛不想再跟莱索说过多的话了,因为这几天的事情已经够他烦的了,再加上,莱索早就露馅了,瑞比特一只兔子,莱索那么高傲的一只狼,怎么会注意到一只兔子的名字?答案只有一个,这个兔子他认识,他认识的,哪一个不会成为他的诱饵?
奥可赛只是不想揭穿他,因为森林现在这种状况,狼群目前最重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尔虞我诈。
“莱索,歇歇吧,真相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奥可赛说完,便转身走了,留莱索独自在原地陷入深思,现在的奥可赛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马塔尔、可亚待在一起,好好享受一下这久违的家庭时光。
最终,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白狼王克里德终究是敌不过不速之客,狼群不得已开始往北迁。
北迁出了森林,过了河,就是草原,那里有狼群生活的领地,那里,曾经是克里德的家。
在北迁的路上,狼群没有食物,没有水,精疲力尽。
很多狼都永远停在了北迁的路上,有些老弱直接没有选择北迁,在生活了一辈子的森林里被不速之客射杀。
克里德因为伤重早已无力回天,在北迁前,将所有狼召集到月光湖,在精灵湖泊的见证下,留下了最后一道狼令:尊艾尔为王,若有违抗,洛亚尔除之!
克里德离开了,他还是没能回到草原,倒在了浑浊不堪的月光湖里,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其实,回不回草原,对于克里德来说,早就没那么重要了,因为从爷爷金·怀特死后,克里德便对草原没了留念,草原带给他的只有伤害与恐惧,以及对父亲克尔·怀特的失望与厌恶……
克里德的爷爷金是草原的王,他对克里德很好,很看好克里德,觉得他就是下一任的草原之主。
因为克里德的父亲克尔,在金的眼里一无是处,心胸狭窄,手段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曾经,为了抢夺继承王位的机会,克尔竟然联合外族红狼雷德一族,将自己的胞兄诺森特杀害,这是金永远的痛。
金为了惩罚克尔,将他腿咬断,任其自生自灭,让他反思自己。
没想到,克尔不知悔改,将遭受的这一切全部发泄到年幼的克里德身上,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金,并把草原拱手让给了红狼首领艾美瑞客·雷德,同雷德一族一起驱逐追杀克里德。
克里德对克尔失望透顶,逃到了月光森林,伤痕累累的他以为自己会与爷爷团聚了,没想到却被水精灵救了。
在森林的这些年,克里德想过回草原报仇,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离不开森林了,这也许就是被水精灵拯救的代价,终生困于月光森林。
于是,他救了洛亚尔,并把他培养成狼卫。
在克里德的心里,洛亚尔是替他回草原的最佳选择,因为洛亚尔早已具备做一名狼王的能力了。
那一天,看着月光湖中水精灵彻底消散,克里德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不过,能离开森林,死在回家的路上,也算是一种幸运。】
这是克里德看到水精灵消散后最初的想法。
没想到,在闭眼的那一刻,克里德发现,他心中真正放不下的,不是仇恨,不是草原,而是小不点艾尔,就如爷爷临死之前,放不下的只是克里德罢了。
于是,临死时最后的那道狼令是克里德唯一能为艾尔做的事了。
【未来,只能靠她自己走下去了,不过,幸好有洛亚尔陪着,也算是能瞑目了。】
艾尔没有了父亲,现实也没有留给她多余的时间去难过,她一夜之间被迫长大,因为她知道,她必须完成父亲的心愿,带领狼群完成北迁,找到新的领地。
失去狼王的狼群,虽说遵守狼令,但生性嗜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每到深夜,趁着艾尔熟睡,洛亚尔、奥可赛、莱索就会分别带领狼群的精壮,去打猎,让群狼休养生息,恢复往日的生气,即使艾尔知道,她也选择装睡看不见,默许了他们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