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真想议亲了？

永安十年三月十五日，京城。

连着下了几日的阴雨后，天气总算放晴。

街市上，也恢复了平日里的热闹，处处都是摊贩走卒的吆喝声。

清河街的一家玉器铺子前，丫头竹心探头探脑，等了会才见自家姑娘从里面出来。

“姑娘，你瞧奴婢买到了什么？甜香居的鲜花饼，姜掌柜特意给咱们留了些，还是刚出炉的，姑娘快……”

竹心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在触及到沈裳梨略有些苍白的面色后戛然而止。

“姑娘，你怎么了？是没有买到心仪的生辰礼吗？”

沈裳梨攥着衣角，指尖轻颤。

还有十日是顾珩的生辰，而今日家塾休沐，她用过早饭便出了府，为的就是给他挑一件合心意的生辰礼物。

在铺内看到顾珩时，她心中欢喜，本想上前打招呼，却听见他身边的友人问。

“听闻那个沈裳梨最近追顾兄追的紧啊，是不是等秋闱过后，就该喝顾兄你的喜酒了？”

“不过是国公府寄人篱下的孤女，平日里逗逗玩也就罢了，我怎会真的娶她为正妻？”

想到顾珩说这话时的模样和表情，沈裳梨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姑娘。”

竹心看着她，一脸担忧。

扯了扯唇角，沈裳梨勉强露出一丝笑：“我无事，回府吧，出来时间太久，外祖母该担心了。”

“姑娘慢些。”

竹心也不敢再多问，扶着沈裳梨上了马车。

上车后，沈裳梨阖上了一双杏眸。

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沈家祖上并不是京城人士，供出了几个有出息的读书人后，这才在京城扎下了根。

她父亲沈知璋是永和二十一年的探花郎，被安国公榜下捉婿，娶了家中嫡幼女。

二人成亲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沈裳梨三岁时，沈知璋被圣上任命为云州刺史。

在云州的几年，是沈裳梨人生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只可惜好景不长，母亲身子病弱，在她六岁时就因病亡故了。

母亲走后，父亲郁郁不得终，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

临终前，沈知璋托人将沈裳梨送到京城投奔岳家。

此后，沈裳梨便一直养在安国公老太太的膝下。

外祖母待她如嫡亲的孙女，几位舅父舅母也都是十分和善。

唯一不顺心的，应当就是亲事迟迟未能定下来。

家中长辈皆知她心仪丞相府的大公子，可顾家迟迟没有托人保媒，亦没长辈上门提亲。

沈裳梨以为，顾珩是担心儿女情长会影响课业，这才对她忽冷忽热，待科考金榜题名后，定会来国公府提亲。

知她心意时，外祖母说，顾珩不是她的良人。

她不信，想给顾珩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如今看来，外祖母说的果真是对的。

顾珩，确实不是她的良人。

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两人的以后。

巳时中，马车在国公府门前缓缓停下。

“姑娘，到了。”

竹心挑开帘子，见沈裳梨神色已恢复寻常，微松了口气。

入了府，路上的丫头小厮见到沈裳梨，都会微微欠身，唤一声表姑娘。

“姑娘，咱们直接回自个院子么？”

刚入国公府时，沈裳梨是和老太太住在一起的。

及笄后，就从老太太屋里搬了出来，如今住在裳梨院。

沈裳梨敛了敛眉，低声道：“去寿安堂。”

老太太的寿安堂住在后院的东边，需穿过一道水榭。

行至一半，就见着几道倩影往这边走过来。

正是国公府的几个姑娘。

沈裳梨上前，一一打招呼。

“容姐姐，娴妹妹，玥妹妹。”

安国公府一共有三房，因着老太太尚在，所以并未分家。

如今的安国公，也就是沈裳梨的大舅舅，膝下二子三女。

二舅舅有二子二女。

三舅舅则一子三女。

大姑娘徐令仪和二姑娘徐令容已经出阁。

余下的六位都尚待嫁闺中。

沈裳梨口中唤的这三位，四姑娘是长房嫡幼女，三姑娘徐令容是二房嫡长女，徐令玥是二房陈姨娘所生。

“梨妹妹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几个姑娘还礼后，徐令容笑着问道。

沈裳梨笑应着：“是，正要去给外祖母请安。”

“那妹妹快些去吧，方才祖母还念叨你呢。”

几人在月亮门处作别，沈裳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待到了寿安堂，还未入内，就听见外祖母的笑声。

沈裳梨听着，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老太太，几位太太，表姑娘来了。”

随着婆子声音落下，沈裳梨挑了帘进屋，随即给众人福身行礼。

“外祖母安。”

“大舅母安，二舅母安。”

“大嫂嫂二嫂嫂妆安。”

“梨丫头来了，快过来坐。”老太太冲着她招手，面容慈爱。

沈裳梨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

国公夫人唐映婉笑着道：“咱们的梨丫头出落的是愈发出挑了，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哥儿。”

话出口，唐映婉就生了悔意。

沈裳梨喜欢顾家哥儿，国公府的这些长辈，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那顾珩，在年轻小辈里算得上是后起之秀，亲事若能成，倒也是桩好姻缘。

只是……

想到那丞相夫人的为人，唐映婉心下叹息了一声。

以老太太对梨丫头的疼爱，怕是不会放心将她嫁过去。

正想着，女孩儿温温软软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舅母，梨儿有一事要拜托您。”

沈裳梨冲唐映婉柔柔的笑着，明眸皓齿，双瞳剪水，浑身自有一股钟灵毓秀的灵气。

只是被她这样瞧着，唐映婉都觉得一颗心化成了水，说话的语气更是不自觉的放软。

“梨丫头，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舅母一定给你办妥。”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今儿个是为了什么事，竟主动求到你大舅母跟前了？”

老太太这样一问，众人的视线当即便都落在了沈裳梨身上。

沈裳梨红了脸，过了好半晌，才小声道：“梨儿想请大舅母帮我相看几个人，若合适，便将亲事定下来。”

这下，连老太太都愣住了。

唐映婉先反应过来，瞧着沈裳梨，不确定般问道：“梨丫头，你当真想议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