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赶大集

神龙历78年,十月初一。

秋高气爽,天刚蒙蒙亮,大岩村东头便热闹起来。许建国、许猛、许尘、许阳四人全副武装——许猛斜挎着那杆油亮的老铳,许尘背着爷爷的拓木弓和装满铁箭的箭囊,许阳也挎着弓刀,连虎头都显得格外精神抖擞。他们身后,是几个捆扎得结结实实、鼓鼓囊囊的大包裹,里面正是这几日深山狩猎的丰厚收获:珍贵的狼皮、狐皮、黑麂皮、猪獾皮、狍子皮,以及鹿茸、麂茸、黄鼠狼皮和各种药材。

“走!去五溪村赶车!”许猛大手一挥,声音洪亮。许建国和许阳立刻挑起两个包裹,许尘也轻松扛起一个。四人一犬,踏着晨露,沿着村东那条熟悉的无名小溪,一路向东行去。

这条无名小溪如同大岩村的脐带,蜿蜒流淌。溪水清澈见底,在晨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两岸是起伏的山坡,深秋的树木色彩斑斓,红的枫、黄的栎、绿的松,交织成一幅绚丽的油画。脚下是村民们常年踩踏出来的、仅容一人通行的羊肠小径,时而贴着溪岸,时而需要攀爬一小段布满青苔的石坡。

“爹,过了前面那个‘鹰嘴岩’,是不是就到野栗沟了?”许阳边走边问。

“嗯,”许建国挑着重担,步伐沉稳,“过了野栗沟,再翻过前面那道‘牛背梁’,就能看到五溪村的炊烟了。那牛背梁看着不高,爬起来可费劲,全是陡坡。”他擦了把汗,对旁边的许猛道:“老三,还记得小时候,咱爹带咱俩去五溪村走亲戚,你在这牛背梁上耍赖不肯走,还是爹把你背上去的。”

许猛哈哈一笑,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咋不记得!那时候小嘛!现在这梁,扛着几百斤东西,咱哥俩不也照样走?”

许尘听着父辈的对话,感受着脚下坚实的土地和扑面而来的清新山风,看着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神龙山脉,心中那份扎根大山、打造桃源的信念更加坚定。这壮丽而富饶的山野,就是他的归宿。

十里山路,在几人矫健的脚程下,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完了。当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出现在眼前,房屋比大岩村密集许多,一条更宽阔的溪流(五溪之一)穿村而过,水车吱呀作响。这里便是五溪大队部所在地——五溪村。村口的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背着背篓、挑着担子、牵着牲口准备去赶集的人,人声鼎沸,骡马的响鼻声此起彼伏。

三架由健壮骡子拉着的平板车就停在广场边,车把式正吆喝着:“去大山乡!两毛一位!大件行李另算!坐满发车喽!”

“走,坐车去!省点脚力!”许猛招呼着。四人带着大包小裹和虎头走过去。车把式一看他们带的货物,尤其是那几个鼓鼓囊囊、散发着皮革和药材气味的大包裹,眼睛一亮:“哟!几位老哥,收获不小啊!这货……得占大半个车斗了!连人带货,算你们一块五吧!”

“行!”许猛爽快地付了钱。四人将包裹小心地码放在车斗里,自己也爬了上去。虎头则忠实地趴在包裹旁边。很快,车斗就被各种山货、农具和去赶集的乡亲们挤满了。骡车吱吱呀呀地启动,沿着通往大山乡的、相对宽阔些的砂石山路前行。

山路蜿蜒盘旋,一侧是陡峭的山壁,一侧是幽深的河谷。骡车走得不快,却异常平稳。车上大多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彼此就算不熟识,拐几个弯也能攀上亲戚。看着许猛他们那显眼的大包裹,闻着那独特的皮革气味,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猛子哥,这是进老林子了?弄到啥好皮子了?”一个认识许猛的中年汉子问道。

“嗨,运气,打了点狼皮、麂子皮啥的。”许猛含糊地应着,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得意。

“狼皮?还是好几张?我的天!许老三,你们这是捅了狼窝啊?”另一个老汉惊呼道。

“尘娃子,听说你箭法现在神得很?是不是真的?”也有人好奇地问许尘。

许尘只是憨厚地笑笑,并不多言。许阳则在一旁忍不住插话,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堂哥射杀野猪王和狼群的英姿,引得众人阵阵惊叹。

许尘坐在摇晃的骡车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壮丽景色: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飞流直下的银白瀑布,深不见底的碧绿深潭,还有那漫山遍野、在秋风中翻滚的金色林海……这一切,既熟悉又带着前世记忆赋予的新鲜感。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山林气息的空气,嘴角微微勾起。守护这片天地,让家人在这壮美中安居乐业,就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之一!

骡车晃晃悠悠,终于在上午十点半左右,抵达了此行的终点——大山乡!

大山乡的集市,远比五溪村热闹百倍!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青石板铺就的主街道两旁,各种摊位鳞次栉比:卖山货药材的、卖竹编藤器的、卖铁器农具的、卖布匹针线的、卖小吃零嘴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骡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浓郁而鲜活的烟火气。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炒货的焦香、油炸糕点的甜腻、牲畜的腥臊、药材的苦涩、以及山野特有的清新。

许猛显然是熟门熟路,带着三人一犬,穿过熙攘的人群,直奔位于街道中段、门脸最大、挂着“大山乡供销合作社”牌匾的地方。

供销社里光线明亮,水泥地面,一排排刷着绿漆的玻璃柜台和货架。穿着深蓝色工作服、戴着套袖的售货员站在柜台后。这里与外面喧嚣的集市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国营单位特有的秩序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许猛直接走向收购山货皮草的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位戴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正在打算盘记账的女会计。

“同志,卖皮子。”许猛将几个大包裹依次放在柜台上,解开捆绳。

当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油光水滑的皮毛时,柜台后的两人眼睛瞬间瞪大了!

“嘶……”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那张毛色火红、油光发亮的狐狸皮,仔细摩挲着毛针和绒底,“好皮子!纯正的火狐狸!毛针硬挺,绒底厚实,色泽均匀,难得的好皮!”

接着是那十张灰黑色、毛针粗硬、带着狼特有的凶悍气息的狼皮,尤其是头狼那张更大更完整的皮子。

“嗬!这么多狼皮?还这么完整?你们这是……”中年男人震惊地看着许猛几人。

“山里讨生活,运气好。”许猛平静地说。

然后是三张深棕近黑、触手温润厚实的黑麂皮。

“黑麂皮!这可是稀罕物!”中年男人眼睛更亮了。

再往下是四张厚实粗糙的猪獾皮,几张狍子皮,几捆黄鼠狼皮,还有用油纸包好的鹿茸、麂茸等药材。

中年男人和女会计立刻忙碌起来,一张张皮子仔细检查、分等、过秤(药材)。女会计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中年男人则对照着墙上的收购价目表(许尘瞥了一眼,狍子皮一等品标价28元),口中念念有词:

“火狐狸皮,一等品,毛长绒厚无损伤,一张……42元!”

“狼皮,十张,其中这张头狼皮格外完整,算特等,60元!其余六张一等,每张38元,三张残次品,每张15元!”

“黑麂皮,三张,一等品,每张48元!”

“猪獾皮,四张,中等品,每张12元!”

“狍子皮,五张(包括之前存的),中等品,每张25元!”

“黄鼠狼皮,八张(包括之前存的),上等尾毛,每张8元!”

“鹿茸(三叉中等品),一副,150元!”

“麂茸,三副,每副30元!”

“狼心、狼肝、獾油等药材……合计35元!”

女会计的算盘珠子打得飞快,最终报出了一个数字:“同志,您这批货,总共……一千一百八十七元六角四分!”

饶是许猛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数字震了一下!许建国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许阳直接傻眼了!一千多块!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惊人的巨款!

“开票,取钱!”许猛定了定神,沉声道。很快,厚厚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十元面值)和几张零钱,交到了许猛手中。他仔细点清,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衣袋里,感觉心口沉甸甸的,却又无比踏实。

走出供销社,阳光有些刺眼。四人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许尘的目光却被供销社旁边一个挂着“生产资料门市部”牌子、但门口小黑板上写着“猎具专柜”的店面吸引了。

“三叔,那边好像卖猎具?去看看?”许尘提议。

“走!看看去!正好卖了钱,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添置点!”许猛心情大好,大手一挥。

走进这间猎人商店,里面的景象让许尘眼前一亮!比起供销社的“大而全”,这里更显“专而精”。玻璃柜台里,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狩猎用具:

厚背宽刃的劈山开山刀,狭长锋利的剥皮猎刀,精巧的折叠小刀,寒光闪闪,材质各异,从普通的碳钢到罕见的钨钢都有标注。

传统的竹木弓、复合弓,甚至还有带滑轮装置的现代反曲弓(价格昂贵得吓人)。各种箭矢琳琅满目,木箭、竹箭、碳素箭,箭头有普通的扁铲头、三棱透甲锥、猎叉头(对付鸟类和小兽)等等。

在一个用铁栅栏隔开的区域里,赫然摆放着几杆崭新的猎枪!有常见的单管、双管霰弹枪(撅把子),甚至还有两杆枪管细长、带着瞄准镜的步枪(小口径运动步枪)!旁边标注着价格和“需持证购买”的醒目提示。许尘的目光扫过价格标签,一把普通的双管猎枪标价380元,而那杆带瞄准镜的步枪赫然标价980元!果然是天价!

另一个角落,各种捕兽夹(大小型号)、钢丝套索、火药壶、铁砂袋、牛角火药筒、皮制弹带、瞄准镜、望远镜、指南针、防水火柴、特制的猎装和皮靴……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空气中弥漫着枪油、皮革和钢铁的混合气息。几个穿着猎装、气质精悍的汉子正在柜台前挑选着东西,低声交谈。

许尘如同走进宝库的孩子,眼睛放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每一样东西。有了源鼎空间和灵猿功,他对枪支的渴望并不强烈,但那些精良的刀具、特制的箭矢、实用的辅助工具,都让他心动不已。尤其是看到一双摆在显眼位置、用厚实牛皮制作、鞋底嵌着防滑铁钉的高筒狩猎靴时,他更是想起了自己那张正在硝制的野猪王皮。

“好东西真不少……”许尘喃喃道,心中开始盘算着自己该添置些什么装备了。当然,最重要的目标——猎犬,还在狗市上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