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罐头里的师父

黑水河的河床烂得像一锅忘了关火的佛跳墙。

猪八戒从那堆黏糊糊的、散发着KPI腐烂气味的淤泥里，捞出了一个东西。一个金属罐头，锈迹斑斑，像是在天庭纪委的档案室里放了八百年的陈年旧案。

“师父！”八戒的嗓门震得水面上的死鱼都翻了个身，他高举着罐头，像高举着失散多年的亲爹，“俺老猪找到了！师父的罐头！”

孙悟空用金箍棒捅了捅白龙马，那匹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期权纠纷而愤懑的宝马，此刻也投来了见了鬼的眼神。沙僧则下意识地扶正了自己那副不存在的黑框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罐头那该死的、不祥的光。

“师父的……罐头？”唐僧的声音很轻，像蚊子放了个屁，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非人类听清。

“可不是嘛！”八戒把罐头凑到鼻子前猛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吸猫薄荷般的陶醉，“这味儿，地道！这生产日期……乖乖，九世轮回前的限量版！保质期一万年！师父，这一个罐头，够俺老猪吃到公司倒闭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他那肥厚的指甲去抠拉环，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在黑水河污浊的水面上滴出了一个油腻的涟漪。

孙悟空一个箭步冲过去，劈手夺下罐头。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快得像抢服务器漏洞的黑客。

“吃吃吃，就知道吃！”悟空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服务器风扇，“你那猪脑子里除了KPI和高翠兰，还能不能装点正事？”

八戒愣住了，嘴张得能塞进一个寿桃：“猴哥，这……这是师父啊！吃了师父，不就是最大的正事吗？这叫……这叫‘企业文化内化于心’！”

悟空没理他，他举起罐头，双眼金光一闪。那不是战斗的光，而是连接了天庭5G专线的、顶级配置的火眼金睛扫描仪启动的光。他的目光聚焦在罐头那块唯一没锈烂的标签上，一个模糊的二维码正在被高速解析。

“滴——”

一声轻响，悟空的视网膜上弹出了一个数据窗口。

【产品信息】

产品名称：金蝉子九世轮回浓缩精华（酱香型）

生产商：金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生产地址：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后院三号流水线

法人代表：如来

空气凝固了。

连八戒的口水都忘了往下滴。

唐僧的脸白了，比观音用玉净瓶里的美白精华液泡过的A4纸还白。他下意识地开始捻动佛珠，速度快得像在摇一台手摇发电机，佛珠和他的手指之间甚至擦出了火花。

“法……法人代表……”沙僧的声音在颤抖，他指着悟空的眼睛，像是看到了自己下个月的社保账单，“是……是那个如……如……”

“闭嘴！”悟空低吼一声，数据流在他的瞳孔里疯狂滚动，像瀑布一样冲刷着他的世界观，“别念那个名字，我怕系统后台会弹出广告。”

他将罐头翻了个面，火眼金睛开始扫描密密麻麻的配料表。那上面的字小得像蚂蚁的脚毛，但对于拥有8K分辨率视网膜的孙悟空来说，清晰得如同黑夜里的探照灯。

“配料：金蝉子第九世肉身精华、天河水、瑶池仙桃提取物、兜率宫仙丹残渣……”沙僧凑过来，一字一句地念着，他的声音像个严谨到变态的审计员，在核对一份假得不能再假的账目。

突然，沙僧的声音卡住了。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指着配料表的最后一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悟空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一行。

【特别添加剂】：

为提升风味及醒脑功效，本品第九世版本特别添加：微量紧箍咒碎片（粉末状）。

温馨提示：本品可能引起部分猴科生物偏头痛、狂躁、及对领导产生不可控的逆反心理。

“轰——”

悟空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原子弹。那该死的、折磨了他五百年的、每次唐僧一念叨就让他想把天捅个窟窿的紧箍咒……居然他妈的是个食品添加剂？！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唐僧。

唐僧的佛珠已经捻得快要包浆了，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不……不可能……贫僧的咒语……是观音菩萨亲授的……是佛法……是慈悲……”

“慈悲？”悟空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把罐头举到唐僧面前，几乎要怼到他的鼻子上，“师父，你看看！你的慈悲，就是给俺老孙的猴脑里加点佐料？好让你的肉吃起来更带劲？提神醒脑？我提你个香蕉棒棒锤！”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唐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嘴里的经文念得语无伦次，像一段坏掉的代码在无限循环。

八戒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一屁股坐在淤泥里，肥硕的肚腩剧烈地起伏着。他不是吓的，是气的。

“好啊！好你个如来老儿！”八戒指着西天的方向破口大骂，“俺老猪辛辛苦苦挑担子，风里来雨里去，一路上又是挨饿又是挨骂，你倒好！早就把师父做成了罐头！还他娘的是酱香型！俺老猪最爱吃的是糖醋口啊！”

沙僧一言不发，默默地从行李里掏出了他的降妖宝杖。他没说话，只是用僧袍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根乌黑的、象征着天庭合规部权威的法杖。杖头那月牙铲，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着冰冷的、要给谁盖章定论的光。

就在这片混乱的、信仰崩塌的废墟之上，唐僧突然停止了念经。

他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慈悲与懦弱，也没有了惊恐与迷茫。那是一种被现实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后，终于躺平了的、大彻大悟的平静。

他从僧袍里掏出那个紫金钵盂，熟练地从里面取出一个镶着莲花logo的最新款天庭仙机。

在悟空、八戒、沙僧和白龙马震惊的目光中，唐僧解锁屏幕，点开了一个图标是“一键成佛”的直播APP。

他清了清嗓子，把仙机摄像头对准了那个决定了他们所有人命运的罐头。

“家人们，家人们，能听见吗？”

唐僧的声音通过仙机传遍了三界六道，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破罐子破摔的沧桑感。

“我是你们的主播，金蝉子。今天不讲经，不化缘，咱们开箱一个狠货。”

他举起那个罐头，标签上“如来”两个字在镜头前格外刺眼。

“看见没有？金蝉生物科技，灵山大雷音寺荣誉出品。我，唐僧，一个行走的KPI，一个可以被量化的功德，一个……被资本异化了的肉身！”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哭腔，却又有一种荒诞的亢奋。

“他们告诉我，取经是普度众生！是无上功德！放屁！这他妈就是一场大型的、跨越九世的、惨无人道的真人秀！就是为了给这个罐头做临床试验！”

直播间的弹幕疯了。

【卧槽！玄奘法师疯了？】

【这瓜保熟吗？我先吃为敬！】

【金蝉生物科技？是不是那个卖无字真经PPT的？】

【资本异化肉身！师父，你这总结，比佛经还深刻！】

唐僧没有看弹幕，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用颤抖的手，指着罐头上的紧箍咒配料说明。

“还有这个！紧箍咒！你们以为是什么？是佛法无边？不！是特调酱料！是为了让孙悟空这个顶级打手，在被我PUA的时候，能多分泌一点多巴胺，好让我的肉质……更有嚼劲！”

就在这时，直播屏幕上，一条金光闪闪的横幅，带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特效，霸占了整个屏幕。

【女儿国国王，打赏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座桃花岛。】

并附言：“御弟哥哥，别取经了。来我女儿国，我让你天天都当法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