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重考核

光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殿宇楼阁，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虚空。

繁星点点，如钻石般洒在漆黑的天鹅绒之上。在这片虚空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幅巨大到无边无际的、流动的画卷。

画卷之上，山川延绵，江河奔涌，城市林立，芸芸众生在其间繁衍生息。日月交替，四季轮转，一切都仿佛是真实的世界，充满了勃勃生机。

“此乃‘江山社稷图’，仿上古神器而制，其中蕴含三千小世界，亿万因果。”

那道威严而古老的声音，在所有候选者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第一试，‘见真’。”

“图内，藏有百处由‘坏色’演化而来的‘道之疤痕’。尔等需在一炷香之内，将其尽数找出，并以自身意志为引，进行标记。错漏一处，皆为失败。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一根散发着檀香的巨大香烛，在虚空中无火自燃。

“哼，见真？不过是考验神魂强度的雕虫小技罢了。”林子轩不屑地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自信。

他傲然上前一步，双目之中，骤然迸射出两道璀璨的金光！

“林家秘法——‘天枢道眼’！开！”

他身后的世家子弟们，也纷纷各显神通。

“王家‘千蝶寻踪术’！”一名女子娇喝一声，无数由灵力构成的、绚丽的光蝶从她袖中飞出，铺天盖地般涌入那幅巨大的社稷图中。

“李家‘无量神念法’！”另一名青年则盘膝而坐，眉心裂开一道竖眼，磅礴的神念之力如水银泻地，对整幅图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一时间，整个虚空之中，宝光四射，灵气沸腾，尽显织道者世家那深厚的底蕴。

这些天之骄子们，一边施展着家族秘法，一边还不忘用余光瞥向角落里的苏云瑶，眼神中充满了戏谑。

“快看那个废物，到现在还一动不动，怕不是被吓傻了吧？”

“呵呵，让她见识一下也好，知道自己和我们之间的差距，究竟是何等的云泥之别！”

苏云瑶确实一动不动。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这些世家子弟眼中，这是放弃抵抗的懦弱表现。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当苏云瑶闭上双眼的瞬间，她的世界，发生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始祖之梭，共鸣！

——补天者，视野开启！

嗡！

那幅生机勃勃的“江山社稷图”，在苏云瑶的感知中，瞬间被解构、还原成了最原始的形态。

山川、河流、城市、众生……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亿万万法则之线交织而成的、浩瀚无垠的“道之网”。

这张网，绝大部分都流畅、和谐、充满了生命的光辉。

但是，在这片完美的光网之上，却存在着一百个极其刺眼的、如同健康肌体上长出的、正在流脓的“毒疮”！

那些地方，法则之线被“坏色”污染，变得扭曲、缠结、腐朽、不堪，散发着一股股混乱与死亡的气息。

在别人眼中，是需要耗费巨大心力才能勉强找到的“道之疤痕”；但在苏云瑶这位“补天者”的眼中，它们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炬，是那么的显眼，那么的……丑陋。

“找到了。”苏云瑶在心中轻语。

下一刻，她睁开了眼睛。

在所有人鄙夷的注视下，她缓缓抬起了右手，朝着画卷，随意地凌空一点。

一缕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意志之力，从她指尖飞出，精准地没入了画卷中一处奔腾的江河之中。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仿佛来自大道本源的确认声，响彻虚空！

这声脆响，让所有正在紧张施法的世家子弟，动作都微微一滞。

林子轩皱了皱眉，心中冷笑：“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然而，他这个念头还未落下——

苏云瑶的手指，再次点出。

——叮！

又是一声确认！

紧接着，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苏云瑶的手臂，仿佛化作了最精准的仪器。她每一次抬手，每一次点出，都显得那么随意，那么云淡风轻。但每一次，都必然会换来一声清脆的、毫无延迟的确认声！

叮！叮！叮！叮！叮！……

那清脆的确认声，连成了一串急促而密集的、让所有天之骄子心脏狂跳的“死亡乐章”！

他们还在苦苦搜寻，神念消耗巨大，双眼酸涩刺痛。

而苏云瑶，却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一般，悠闲地指点着江山。

“这……这不可能！”施展“千蝶寻踪术”的王家女子，骇然失色。她放出的上千只光蝶，此刻才找到了不到二十处疤痕，而那一连串的确认声，早已超过了五十！

林子轩的脸色，也从最初的不屑，到震惊，再到铁青，最后化为一片苍白。

他的“天枢道眼”已经催动到了极致，眼角甚至渗出了血丝，也才堪堪找到了七十二处。可那个他眼中的“废物”，此刻……已经停手了。

因为，那清脆的确认声，不多不少，正好响起了一百下！

叮！

当第一百声确认音落下时，整个虚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的、衣着朴素的少女。

虚空之上，那炷巨大的檀香，才刚刚燃烧了不到三分之一。

碾压！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彻彻底底的、降维打击般的……碾压！

那一百声清脆的确认声，就像是一百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不留情面地扇在了所有自诩天才的世家子弟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良久的死寂之后，那道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第一试，苏云瑶，满分。其余人等，皆为失败。”

“……即刻，开始第二试。”

“第二试，‘解道’。”

话音落下，江山社稷图缓缓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的水晶球。球体之内，一团灰黑色的、充满了狂暴与混乱气息的龙卷风，正在疯狂肆虐。

“此乃一道被‘坏色’深度污染的‘风之法则’。”

“尔等需解析其污染根源，并给出最根本的修复方案，刻于玉简之上，以定高下。”

这一次，没人再敢小看苏云瑶。但林子轩等人的眼中，却燃起了新的火焰。

第一试，比的是“找”，或许她有什么特殊的探查天赋。但这第二试，比的是对大道法则的理解，比的是知识底蕴！这，才是我等世家子弟真正的强项！一个边陲废土的野丫头，她懂什么叫“法则”吗？

这一次，定要将刚才丢掉的颜面，百倍奉还！

众人纷纷拿起面前的玉简，凝神观察着那团混乱的法则，文思泉涌。

很快，林子軒第一个完成了方案，脸上带着一丝傲然的微笑，将玉简呈上。

“禀前辈，晚辈认为，此道法则，乃是被阴煞秽气所侵。当以我林家‘昊阳真炎’灼烧三日，炼化其秽气，再辅以‘九天甘露’温养七日，便可使其重归纯净。”

他的方案，引来了一片赞同之声。以至阳克至阴，再加以滋补，王道之选，稳妥高明。

其他人也纷纷呈上方案，大多是“净化”、“中和”、“磨灭”之类的思路，虽各有精妙，却不出其右。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云瑶身上。

这一次，她连玉简都未曾拿起。

那古老的声音问道：“苏云瑶，你的方案呢？”

苏云瑶上前一步，平静地看着那团污秽的法则，朱唇轻启，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虚空。

“他们的方案，尽是治标不治本，皆为末流。”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林子轩更是怒极反笑：“狂妄！你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人，也敢妄论大道？我倒要听听，你这‘上流’的方案，是何等的高见！”

苏云瑶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本源的眸子，淡淡说道：

“你们，都将这道法则，看成了一杯被染脏的水，只想着如何过滤、如何稀释。”

“但你们错了。”

“‘坏色’，并非污染物，而是一种‘因果病毒’。它不是把水弄脏了，而是从根本上，改写了‘水’的定义！”

她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这道风之法则，其本质，已被扭曲。它不再是纯粹的‘流动’与‘切割’，而被强行植入了‘腐朽’与‘无序’的概念。”

“所以，一切的‘净化’与‘中和’，都毫无意义。”

“我的方案，不是‘修复’。”

苏-瑶的声音微微一顿，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如遭雷击的话。

“而是，解构，与重生。”

“第一步，以始祖之梭为引，将这道被污染的法则，彻底拆解，还原为最原始的、数以亿万计的因果之线。”

“第二步，从中甄别、剔除所有附着着‘腐朽’与‘无序’概念的线条，将其彻底湮灭。”

“第三步，以‘天道之网’中，那道最原始、最纯净的‘风之法则’为模板，将剩余的、干净的因果之线，重新……编织！”

“如此，方能得到一道完美无瑕、崭新如初的……风之法则！”

……

整个虚空，再一次，陷入了永恒般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方案，是在给病人“治病”。

而苏云瑶的方案，是把病人分解成最原始的细胞，剔除癌细胞后，再按照最健康的基因图谱，重新“造”一个完美的新人出来！

这……这已经不是“理解”的范畴了！

这是“造物主”的思维！

良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时间已经停止。

那道威严、古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一次，它的声音里，破天荒地带上了一种名为“震撼”与“狂喜”的情绪。

“道……原来，竟可如此……”

“苏云瑶，你对大道的理解……已超出了此次考核的范畴。”

“第二试，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