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雷殛木与碎嘴子
- 修仙:从被雷劈后开始
- 墨水君
- 4249字
- 2025-07-12 16:48:18
雷击谷的天,阴沉得像是一块吸饱了水的脏抹布,沉甸甸地压在嶙峋怪石的尖牙上。
空气粘稠,弥漫着铁锈和焦糊木头混合的怪味。
楚逍蜷缩在一截焦黑巨大的雷击木残桩后面,粗麻衣湿哒哒地糊在背上,雨水顺着天生自来卷的棕毛滑进后颈,冻得他一哆嗦。
“麻烦死了…”少年嘟囔着,标志性的死鱼眼无神地瞟向谷口方向。
老爹楚大山被赤尾妖蝎所蛰,一条腿肿成紫萝卜的腿,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唯一的指望,就是这片独有的一种药草,是伴随常年雷电而偶尔吸收生长冒头的银线雷草。
轰隆——!
惨白的电蟒撕裂天幕,瞬间把幽谷照得鬼气森森。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踩着电光的尾巴炸响,震得楚逍牙根发酸,脚下的石头都在哆嗦。他缩了缩脖子,把怀里用油纸包着、还带点温乎气的烤红薯往衣服深处怼了怼——糖分,是他对抗这鬼天气和内心焦躁的最后慰藉。
雷光湮灭的刹那,借着电光在眼睛上残留的光线,楚逍那半睁的死鱼眼猛地定住!
不是眼花!
谷底下边一道岩缝里,几点微弱的、缠绕着细碎电蛇的银光,倔强地刺破了黑暗!六片狭长的草叶,边缘流淌着水银似的光泽——银线雷草!
身体比脑子快!山里头追兔子撵野猪的本能瞬间接管。楚逍像只发现了鸡窝的黄鼠狼,嗖地从残桩后弹射出去,瘦削的身影在焦炭般的树骸和湿滑的乱石间鬼魅般穿行。脚尖点过凸起的石棱,几乎没声儿。十丈!五丈!那点救命银光近在眼前!
第二道炸雷,劈头盖脸就下来了!目标却不是谷底!
刺目的、带着焦糊味儿的白光,跟长了眼似的,兜头就朝楚逍脑门砸下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糊了他一脸,时间都他娘的变慢了。他甚至能“闻”到自己头发丝儿即将卷曲冒烟的前奏。
躲个屁!
千钧一发,怀里那截从小揣着、当做娘亲唯一留下念想的焦黑木头,毫无征兆地烫得像烙铁,还跟抽了风似的疯狂震动!一股子源自骨头缝里的战栗,跟冬眠的熊瞎子被捅了老巢似的,“嗷”一声就醒了!
嗡——!
一种低沉的、让人牙酸的嗡鸣,不是耳朵听的,是直接在他天灵盖里头震荡!那截焦木瞬间变成了个无底洞!劈下来的闪电跟见了亲爹似的,硬生生拐了个大弯,咆哮着、翻滚着,一头就扎进了那截不起眼的烂木头里!
“呃啊——!!!”
楚逍感觉自己握木头的右手,像是被塞进了打铁铺的洪炉!骨头在惨叫、在裂开、又在某种蛮不讲理的力量下被强行摁回去!眼前一片雪白,无数道狂暴的电流顺着胳膊往里灌,在他全身的筋脉里撒丫子狂奔!皮肤底下,蛛网一样的蓝紫色电纹跟活过来似的乱窜!一张嘴,喷出来的气儿都带着噼啪小火星!
疼!生孩子警告的那种疼!
可就在这能把人疼昏过去的当口,楚逍那张因剧痛扭曲的脸上,那双死鱼眼却猛地定住、涣散,然后又爆出一团混杂着极度痛苦和“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光彩。
无数碎片,跟雪崩似的砸进他脑子里!
——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深更半夜便利店“叮咚”的开门声,地铁里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浑浊空气,顶头上司唾沫星子横飞的咆哮,还有出租屋窗外永远灰不拉几的天……一个被生活反复摩擦、疲惫又麻木的灵魂。
——赤霞山刀子似的冷风,篝火边上烤红薯的焦香,楚大山那蒲扇般粗糙温热的大手拍在肩膀上的分量,第一次拉开猎弓虎口崩裂的刺痛,追野兔子时穿过树杈子的碎阳光,还有……娘亲模糊又温软的絮叨……一个在山野里打滚儿、生命力跟野草似的少年。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两个都叫“楚逍”的倒霉蛋,在这要命的雷劈之下,像两股泥石流,轰隆一声撞在了一起!
“我…靠?”
“楚逍…俩都是我?”
“996…打猎…房租…赤尾妖蝎…”
“房贷…银线雷草…KPI…雷击谷…”
乱七八糟的信息流在炸了锅的脑子里疯狂对冲、撕扯、最后稀里糊涂搅和成一团!前世那个被社会毒打到麻木的社畜魂儿,跟今世这个在山沟里摸爬滚打、皮实耐操的猎户崽儿,在雷劈电烤的熔炉里,被硬生生焊成一块了!
那要命的疼劲儿稍微退潮,留下一种灵魂被撑裂又拿502粘上的麻木和诡异的清醒。楚逍跪在冰冷的泥汤子里,右手死死攥着那截玩意儿——焦黑褪去,露出暗紫色的木头底子,上面无数银色的雷纹跟活的小蛇似的游走——这玩意儿现在怎么看都像把没开刃的柴刀胚子。一股子源自灵魂深处的明悟,伴随着右胳膊骨头缝里那持续不断的、仿佛有小刀在刻字似的麻痒感和微弱的电流嗡嗡声,像道破开乌云的阳光,哐当一下砸进他混乱的脑瓜子。
前世种种,恍然一梦。今生种种,历历在目。
他慢慢抬起头,雨水混着泥汤子从额前那撮卷毛往下滴,划过他煞白的脸。那双死鱼眼依旧半耷拉着,但眼底深处,属于社畜的麻木疲惫还没散干净,属于山野小子的那股子韧劲儿和求生欲已经点着了,更深的地方,还掺了点看透剧本的淡定和……浓浓的槽意。
“呵…”一声沙哑的、带着劫后余生和极度复杂情绪的笑从他嗓子眼儿挤出来,在轰隆的雷声背景里几乎听不见,又贼清晰。
“今天才知道……哦,原来我是我。”
轰!轰!轰!
第三道、第四道炸雷跟不要钱似的劈下来!整个雷击谷彻底成了雷电的澡堂子!紫白色的电光疯狂抽打着地面,把焦黑的树桩子劈成渣,在石头上犁出熔岩沟!狂风卷着碎石烂泥,跟世界末日彩排似的!
可所有劈向楚逍的雷,都被他手里那把贪婪的、已经变成暗紫色的木刀胚子——雷殛木——嗷嗷叫着吞了下去!刀身上的雷纹越来越亮,越来越密,跟活过来似的兴奋得直哼哼。楚逍右胳膊骨头缝里的麻痒感也更凶了,那股子蛰伏的、狂暴的力量像头被吵醒的凶兽,在骨头和血的笼子里咆哮、冲撞、越来越壮实!
他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山里娃,也不是那个困在水泥笼子里的社畜。他是楚逍!
***
青岩镇,灵晔宗收徒大典的广场。
人山人海,吵得跟蛤蟆坑开大会似的。无数道目光,或热切、或紧张、或敬畏,都黏在广场中间那块悬浮着的、冒着柔和白光的测灵石上。穿着青色云纹道袍的灵晔宗修士们,一个个跟庙里的泥菩萨似的,没啥表情;
少男少女们轮番上前,测灵石的光芒或亮或灭,决定着凡人眼里是上天还是下地的命运。
楚逍挤在人堆外围,身上还带着山里的土腥味儿和汗味。一身洗得发白、补丁叠补丁的粗麻衣,在周围不少穿绸裹缎的少爷小姐堆里,扎眼得像块掉进锦缎里的抹布。怀里的烤红薯早凉透了,贴身藏着的雷殛木隔着衣服传来一种沉稳的温热,右胳膊骨头缝里那股电流的麻痒感,进了这灵气浓郁的地界儿,跟打了鸡血似的,活像有群蚂蚁在里头开趴体。
死鱼眼扫过那些表情各异的同龄人,掠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最后落在那块测灵石上。脑子里,两辈子记忆搅和后的那股子淡定劲儿还没散。仙缘?力量?他现在就想搞明白,胳膊里这窝电耗子,还有怀里这块吞雷的木头疙瘩,到底是个啥玩意儿。灵晔宗,是离他最近的线索。
“下一位!赵骞!”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圆滚滚的富态少年,趾高气扬地走上前,深吸一口气,胖手郑重其事地按在测灵石上。白光微微亮了亮,挣扎着闪烁了两下,跟接触不良的灯泡似的,噗嗤,灭了。
主持测试的中年修士面无表情,眼皮都没抬:“无灵根,下一位。”
赵骞脸上的得意瞬间垮掉,变成酱紫色,臊眉耷眼地被家人拽走了。
“啧啧,”一个极低、带着点刚睡醒般慵懒和沙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一圈人听见
“一看就是家里伙食太好,灵根都给油糊住了吧?”
说话的正是楚逍,他抱着胳膊,死鱼眼半眯着,嘴里叼着根不知道哪儿薅来的草茎。
旁边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少女脸色顿时一僵,想反驳又碍于场合,只能狠狠瞪了这个口无遮拦的穷酸小子一眼,憋得脸通红。
“王小花!”一个穿着花布衣裳、梳着大辫子的村姑紧张地上前,手抖得像筛糠;
当她把手放在测灵石后,测灵石亮起微弱但稳定的土黄色光芒。
“下品土灵根,可入外门杂役。”修士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王小花和她的家人瞬间喜极而泣,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仿佛中了五百万。
“哦豁,”楚逍那懒洋洋的声音又飘了出来,带着点看透世事的沧桑,“外门杂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猫少。嗯,也算一步登天,登的是天梯最底下那阶,还是沾满泥巴的那阶。”他摇了摇头,嘴里草茎跟着晃悠。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同样测出下品灵根、刚露出点喜色的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神里刚燃起的小火苗“噗”一下被浇灭了半截,只剩下茫然。就连王小花家人的哭声都顿了顿,透出点不是滋味的复杂。
“李二牛!”
“张铁柱!”
“钱招娣!”
测试继续。测灵石的光芒或明或灭,如同凡俗命运的指示灯。每一次光芒亮起,伴随着周围或高或低的惊呼和议论,楚逍那独特的、带着点厌世和精准打击的吐槽,总会“恰到好处”地响起:
“哟,这光闪得…跟坟头鬼火似的,挺别致啊,就是不知道能亮几天?”
“嚯,中品水灵根!好苗子!以后挑水浇灵田的活儿肯定干得又快又好!”
“下品火灵根?嗯,挺好,以后去炼丹房烧火,自带属性加成,省柴火。”
“无灵根?别灰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回家杀猪也是一条好汉,至少顿顿有肉吃不是?”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不快,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
可每一个字都像精准投放的小刀子,
噗嗤噗嗤地扎在那些刚刚经历大起大落、心情本就激荡的测试者及其亲友的心窝子上。
广场上的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原本的喧嚣和激动被一种莫名的低气压笼罩。
测出灵根的,脸上的狂喜淡了几分,多了一丝对未来的忧虑和不确定;没测出的,沮丧中更添了几分“老子果然是个废物”的自我怀疑
围观的人群里,叹息声和“唉…”的无奈声此起彼伏,仿佛不是在看仙缘选拔,而是在集体参加一场令人心力交瘁的…破防大会。
就连那个一直板着脸、泥菩萨似的中年修士,在楚逍又一次精准点评某个“光芒黯淡如同风烛残年”的测试结果时,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他握着记录玉简的手指,明显紧了紧。
“下一位!楚逍!”
终于轮到他了。喊声穿透了这略显沉闷的空气。楚逍慢悠悠地把嘴里嚼得没味儿的草茎吐掉,拨开身前的人群,走了出去。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好奇的,审视的,带着点“可算轮到这碎嘴子了”的看好戏心态的,还有刚才被他噎得心口疼、带着点报复性期待的。
他走到测灵石前。中年修士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示意他伸手。
楚逍抬起了右手。那只骨缝里刻着雷纹、握着雷殛之刃的右手。掌心贴上冰凉光滑的玉石表面。
一秒…两秒…三秒…
测灵石,毫无反应。一片死寂。安静得能听见旁边人压抑的呼吸声。
人群中,几道刚才被噎得不轻的目光亮了起来,带着“你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就等着听这碎嘴子怎么评价自己这“绝世废柴”的表现。
楚逍眨了眨他那标志性的死鱼眼,低头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测灵石,又抬头看了看面前面无表情(但嘴角似乎又抽动了一下)的中年修士,最后环视了一圈那些或期待、或嘲讽的目光。
在绝对安静的、落针可闻的广场上,他清了清嗓子,用那副刚睡醒般慵懒又带着点困惑的调调,清晰无比地开了口:
“啧…这石头,不会是…没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