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领着李爷递上来的黄绫圣旨,带着太后派来行刑的两个护军,前往载澜、载勋暂住的府邸。
载澜赴死的时候,极其害怕,我不忍心,便跑开了。最后,据说是太后派来“协助”我的护军,飞跑上去,左右架住载澜,逼着他把头伸进了事先挂好的白绫索套里。
两个素不相识的护军事后向我汇报,在他们的眼中,曾经嚣张跋扈,敢于劫皇帝的载澜完全没有了辅国公的派头,他的死是一个不是意外的意外。
当时,我眼见他哭喊着:“太后不公啊!老臣忠心耿耿,死有何惧……”可是,据执行的护军私下说,载澜的胆子完全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大。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上那张椅子,头也在护军的监视下伸进了绳套,但是却因为双腿抖得太厉害,自己无意中踢倒了那张绝命椅。
庄王载勋则有些不一样。他平和地问了我一个问题:“是不是要杀头?”(几天前我也问过同一个问题。)我不语,表示默认。载勋圆圆的、肉乎乎的脸上,刹那间带了些释然的神采,他闭上圆圆的眼,低声说道:“我早就知道有一死,就怕老佛爷也活不长!”
庄亲王说完这一句,大踏步走向后室,那里的房梁上,早已挂上索套。
我刚想举步退出,身侧响起了载勋沉郁的声音,“泾德大人,您做事很周到。”载勋最后注目看我一眼,“谢谢您。请让我自己好好走吧。”
我的心掉进了深潭,支持太后的官员居然也一个个落到了这种下场!在这个乱世之中,我要怎样才能保护好我自己和我在乎的人呢?
“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东渡黄河,到达西安的太后,终于如愿以偿的“议和成功”。我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4亿五千万银钱,各项(大权)还有一百多位心腹大臣的性命,这些都不是太后所关心的。然而太后的愿望达成了!她没有被列为祸首,所有谕旨也全部以载湉的名义发布。
心情放松的太后,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依旧是一块“美玉”,这“玉”上的微瑕,正是载漪点上去的。
所以,按照洋人的要求,载漪被发配新疆,永不赦免;在西行路上,为车驾开路,并且一直苦苦等待太后的“恩诏”的赵舒翘大人,终于在寓所“贴加官”处死;支持太后废立、大力倡导义和团的启秀也被赐死;逃到日本使馆的徐承煜,正如其父所说的“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吴永大人也许是比海青天和包大人还要“忠义”,可是他的乌纱帽再也没有长大;而那位糊涂清官毓贤大人,最好舞文弄墨,临死还写了一副对子来表忠心,可是最终还是买了棺材……
各处传说,毓贤写道:“臣死国,妻妾死臣,谁曰不宜?最堪悲老母九旬,娇女七龄,耄稚难全,未免致伤慈孝治。我杀人,朝廷杀我,夫复何憾!所自愧奉君廿载,历官三省,涓埃无补,空嗟有负圣明恩。”
虽然毓大人写得那么豁达,但是按我想来,这些大臣们临死的时候,心中一定是不甘的。但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恐怕顾不上这一点。她在西安行宫“巡幸”了一年不到,每天每顿都有一百多个菜可供挑选,生活滋润得很!
辛丑条yue签订完毕,李中堂吐血抱恨而亡,但是太后,却在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氛围中,心安理得地接受百姓的跪送,挟着失意已极的载湉,带着劫后余生的王公大臣和随行人员,行过“黄土垫道,净水泼地”的御道,最后坐上袁世凯准备的火车一路顺风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