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大寿庆典明明还有四个多月,可是大舅子已经吩咐了,让我调任负责协调庆典的各项准备工作。我不得以暂时放下了南海子的差事,整天与内务府各部门的堂官执事们打交道。比如为了仪鸾殿的布置图纸,我和几个同人就能“磋商”半天。
干磨洋工也是需要理由的。给我们几个这样的理由的人,正是联军统帅瓦德西这个洋鬼子。
这个德国鬼子,不该在五年前带兵入侵京城,不仅给老百姓带来一场大灾难,也给此刻的我们几位负责人员出了个大难题。
原来瓦德西住进老仪鸾殿后,因为他的厨子不会使用咱中国的厨房设施,导致了一场大火猝然发生,不但老瓦的一个心腹因此给烧死了,而且“姑母”所钟爱的仪鸾殿也变成了一堆烂砖头。
太后大怒之下放弃了原来的仪鸾殿,吩咐人在那片焦土上改建了一座小洋楼——海宴堂,专门用来接代洋人,自己则另择一块风水宝地,在西内大门重建了新的仪鸾殿。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新建的仪鸾殿在去年已经完工,可是刚刚得势的王钦臣,又给太后吹了风,要太后把这座殿宇改名为佛照楼。王钦臣的意思显然是想讨好太后,说这座仪鸾殿得到了老佛爷的照拂。太后听了王胖子的撺掇就琢磨着要改名,可是负责重建工程的官员们却反对此事。他们说“佛照楼”是一个重名,原址已在天津。老太后当时就不高兴了,但也没明说这名儿到底还改不改。
可问题就来了,这“殿”和“楼”是大不相同的,我们到底应该按殿的标准准备,还是按楼规划?为了这点子不大不小的事,我和富察大人等几个人坐在堂署里翻了半天嘴皮子,愣是没讨论出来。
不仅我心里烦透了,临近散直的时候,就连公署堂里雍正爷留下的匾额也怒了!刹那间一片不大不小的蛛网正落在富察大人的头上。老大人大怒,宣布散直,明天再议。
下了直,我照例先去“书店”,谁知道没有等到“客户”,却见到了沈爷。
沈爷难得穿了一件蓝色宁绸便服,随意配了个水灰色暗花纹马甲,显得既清秀又稳重。见了我,沈爷那泛着温柔目光的眼中平静无澜,他平静地说道:“公爷放心,我是回明了老佛爷才出来的。”
我挽着他正欲往后室走,他却停住脚步道:“公爷,跟我走。我很急,事儿咱到马车里说去。”
我知道沈爷做事谨慎,一边支会赵先生一定要严守秘密,一边随着他快步出门,跳上了他的马车一路疾驰。
沈爷的一个徒弟驾着马车,马车颠得厉害,然而沈爷却毫不在意,他的声线柔美,因为他特殊的身份而有些中性的韵味,他说:“公爷,年初庆王爷给太后推荐了个医生,老爷子倒也相信他的医术,命我传了一纸手敕,方才召了他来。如今服了力钧大人所开的药,原本很有起色。可是前儿我的徒弟去宣他上岛,那力钧却借故不肯。我只好拿力钧患病的话回了上头。如今力大人因为医术,也得幸于太后,正是春风得意。我想我是个底下做事的人,他未必肯见我,若同了你去,也许他便肯上岛了呢?”
我有些气恼,道:“这人好大的架子,我倒要去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