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大寿的前夕,朝廷又抓到了一个要犯:小报纂写人沈荩。
沈先生是被人出卖的。出卖他的,正是出身于醇王府的庆宽和一位叫吴士钊的大臣。
可是,令人伤心的是,这个吴士钊正是沈荩的文友。沈荩参加过自立军,又对太后有所不满。而他显然忘记了一件事:有些朋友是白眼狼。
吴士钊勾结庆宽,告发了沈先生。最终,太后在大寿之前的九月迫不及待地杖毙了沈荩。
沈荩死得非常惨。一顿板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但是将近一百杖过后,沈先生依然还活着。最后,沈先生自己开口说了一句:“拿绳子来!”
就这样,因为庆宽的一份未署名说帖,加上太后一条冷冰冰的命令,年轻的沈荩去世了。
在朝里这么久,高万枝、杨家兄弟到我的徒弟寇连材、胡德贵,以及谭大人他们,这样的类似事件,我知道得太多了!我早就麻木了,这日我得知沈先生的死讯,也并不伤心。我以为这件事与我无关,谁知道我赋闲后的第八天深夜,有个人来“探望”我,为的就是这件事。
我没有想到,来的是他。
身形佝偻,老态龙钟,骨子里却透着一丝傲气。
他是我的“大伯”,但是我承认,有口无心的我差点把他遗忘了。
陆全恩。他同样是拍了三下后门,夜不安枕的我当然是亲自去开门。他站在秋风里,口气依然强硬:“老爷子想救沈荩,被老佛爷责罚。伤势已经拖了半个多月,不能再耽搁了,快找个牙医来!”
我心里一颤,问道:“要紧吗?”
老陆点了点头,拒绝向我透露任何别的细节。
我跨过门槛,十分紧张地接着问道:“沈爷呢,他在哪里?”
老陆道:“他年轻,晓得什么?这事我来!”
我立刻备马,同着老陆转进了前门的胡同。完全拉下面子,我从被窝里拽出了马郎中,要他跟老陆走一趟。
第二天,老陆原说好要来我府上的,但是他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弟弟——一个干瘪的、苍老的、善良的小老头,来人只给我留下一句话:“我哥因为私自出宫为皇上请医,已经给太后的人打死了。我是他的弟弟。”
我的眼泪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