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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寒，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记得和我们说啊。”
“嗯。”毫无情感的回答声，使得原本就空空的病房显得更加的冷清。
“我和你妈妈工作太忙，很少能有时间去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平时多注意身体，想吃什么就和那里的叔叔阿姨说。”
“嗯。”又是毫无情感的回答。
电话对面突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气声，“斯寒，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男生看向窗外，从这个角度看出去，看到的是一棵高大的树。
“我妹妹……怎么样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冷，那语气里面透出的寒气，似乎是来自极地。
“小玄吗？她很好，你放心吧。”
“嗯……”男生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其实她每天也都是一个人在家，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带她去看你的。”
“嗯……”
“抱歉斯寒，让你一个人在那里那么长时间……”
“没事……”
对面又沉默了片刻，“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嗯……”
“拜拜。”
“嗯……”
听着对面没有了声音，男生放下手机，一脸宁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他脸上没有表情，总感觉他就是一个机器人，除了会动还有会说话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做。
男生抬头，同时抬手把手机递出去。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走了过来，轻轻接过手机，微微笑笑，“那么关心妹妹，真是一个好哥哥啊。”
男生低头，其实，他只是知道他有一个妹妹，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妹妹长什么样。
“我只是不想让爸妈想着我……”
“嗯？”男人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他们有了我妹妹，就可以忘记我了吧……”
男人眼睛睁大，嘴巴也差点张开了，他实在想不到，面前的男生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听李斯寒讲电话也听了好几次了，虽然他不能听到李斯寒父母的话，可是从李斯寒的反应来看，李斯寒应该很期待回家的才对。
所以这个男生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们有了她，就可以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这样他们也不用再想着我了吧……他们根本不必要关心我这样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人……照顾好我妹妹就行。”
“你是……想让她代替你的位置？”男人疑惑地问道。
“嗯。”
闻言，男人双肩无力地垂下，他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难受，“可是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你回不去呢？现在你的情况正在好转，而且不是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都回去了吗？”
“已经……六年了……我不抱多大希望……”
男人来到李斯寒旁边，把手放在李斯寒的肩膀上，“我们一定会让你回去的，所以不要想那些事……”
“回去是为了什么……我完全没感觉……”
男人叹了口气，他都有点受不了屋内的悲伤气息了，一个男生，在这样的环境中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斯寒，我知道你可能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是现在这样不是真正的生活，你之前不是还向往着外面吗？所以不要放弃啊。”
“我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男人看向窗外，从窗户看出去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院子，那里有很多人在追逐，他们都是这里的病人。
原本，李斯寒每天都会去看看那些人，看着那些在院子上自由奔跑的人，他会看上一个早上，甚至一天，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没有关系。
可是到后来他不去看了，他也不会再站在窗边，看着那蓝色的天空发呆。
六年，因为疾病被“关”在这里六年，而且还是在情感形成初期的那几年中。
男人还记得，那个男生被送来的时候，连话都不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走路的时候都还会摔倒。
所以这个男生的思想，这个男生对外界的理解，还会是正常的吗？
“不说这些了，斯寒……这几天有学什么新曲子吗？”
李斯寒沉默片刻，“有。”
“那给我听听吧。”男人说着，慢慢起身来到钢琴旁边。
钢琴，算是那个男生唯一的陪伴了，他在无聊的时间除了看书，就是弹钢琴，他不能长时间接触有辐射的东西。
他不能听现成的音乐，就只能听自己演奏的音乐。
李斯寒静静地坐了几秒钟，之后拉开被子，慢慢地下床，来到钢琴前做好，他没有拿谱子，因为他已经记得了。
他缓缓抬起手，可是看着他的动作，总感觉他的手臂就是两个直直的铁棒，毫无柔软的感觉，完全就是机器人才有的手臂。
他把手指放在钢琴上，就像是钉耙插到了地里。
弹奏逐渐开始。
因为无聊，他每天都会练习钢琴，每过几天他就会学会一首新的曲子，他会把曲子弹出来，给那个男人听。
此时，男人听着曲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
他要求李斯寒弹钢琴，并不是想让李斯寒保持练习，而是他想知道李斯寒是怎么想的。
演奏者可以通过音乐来展示自己的内心，男人感觉简单的交流并不能清楚地看到李斯寒的想法，所以他想通过音乐来看清此时的李斯寒。
他听着，双眼无神，那明明是一首非常欢快的曲子，为什么在李斯寒的演奏下，那情感会像是一个人即将消失时候的感觉呢？
一开始李斯寒不是这样的，一开始的他可以把悲伤的音乐演奏得欢快，可是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不过，六年，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了。
男人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整个房间，整个空间里面除了床，桌子，书，窗户，钢琴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植物，没有电器，天花板上只有一个电灯。
墙上没有插口，床上除了睡觉用到的被子被单枕头以外，也就没有其他东西。
李斯寒喝的水，吃的东西，全部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全部都是特别处理过的，为了保证健康，李斯寒只能吃那些东西。
男人想着，其实如果是他生活在这样的空间里面，恐怕也会变得和李斯寒一样吧，每天就一个人面对着钢琴，面对着空空的房间发呆，了解外界的方式就只有看书，这样的生活不是让一个人疯掉，就是让一个人失去情感。
演奏结束，男人没说什么，他不可能说“弹得不错，继续加油”，因为李斯寒的情感根本不对。
“好了，那你先休息。”
“嗯……”
几分钟后，随着关门声传来，房间再一次空了。
就只有李斯寒一个人，他回到床上，静静躺着。
房间里面的书全部都被他看了三遍，听说下一个星期，这里又会有一些新书，也许到那个时候他就不用这么无聊了吧。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如果他能被忘记，或许就是最好的吧，真希望他的妹妹，可以完全替代他的位置，这样他也就不用再看见父母那种忧伤的眼神了。
哪怕他会被永远地关在这里。